年轻的伯爵。
兰德对于北境那段血腥黑暗的历史知道一点。
但也仅仅只是知道一点。
真实的情况，他其实并不是特别了解。
因为亚图斯特家族真正的掌权人，在当年北境颠覆的那一战的里面全部牺牲。
他的祖父埃德加是个被驱逐，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
他是逃难到帝都的。
在幸存下来旧部庇护和引导下，徒步穿过了暴风雪肆虐的雪原。
一步步穿过帝国领土踏入帝都的权利中心，想要恢复亚图斯特家族的荣光。
然后愚蠢而年幼的孩子。
即使被推上了爵位，他的平庸与无能依旧限定了他此生成就。
没有受过贵族式的系统教育与培养，不会贵族礼仪不能在权贵之间游刃有余。
同样对于亚图斯特的家族那些旧日的历史和荣耀都不是很清楚。
埃德加进入帝都之后。
迎接他没有安全的处境，只有一波波新的血雨腥风。
他什么都不知道。
像是一叶被风暴裹挟的落叶，被海潮拖入幽深的海底被撕的粉碎。
所以埃德加唯一记住的就是，亚图斯特家族曾经很荣耀。
他终生难以企及的荣耀。
平庸略显无能的领主没有出众才能。
唯一能做的就是记住当年惨案，记住统治了北境几乎几百年家族覆灭。
夹缝中生存。
埃德加几乎到晚年垂垂老死的时候。
只记得狂风撕裂城墙，满天的暴风雪大地龟裂的惨状。
以及掌握禁忌之力的黑女巫。
飘在天上，仿佛神明一样的深蓝色身影。
人命在她手上就如蝼蚁一样。
埃德加流浪在街边浑身脏兮兮吃不饱饭的时候，加仰望那座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亚图斯特家族。
等到所有人都死光了，继承了爵位之后。
他又在仰望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他无法面对自己当年犯下错误，烧死在活刑架上的索菲亚，无法面对家族倾覆的结果。
偌大的家族只留下他一个人。
不是恩赐。
更像是惩罚。
让他日夜噩梦连连，让他夜半惊醒，无法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
只要稍微懈怠记忆就会回到那片纯白之地....
埃德加不记得异端女巫的脸。
但是他时刻记得那个身影，记得那个梦魇般的背影。
他不只是记得。
甚至还能完整画出来。
只是年轻的时候埃德加还能拿的起笔墨，他年纪大了之后再就拿不起画笔了。
混沌的意识，衰弱的呼吸，颤抖的手，只能留下些无意义的的图画了。
而那些关于异端女巫的记录资料。
被跟埃德加势如水火的兰德父亲全部烧毁。
所以年轻的伯爵对于异端女巫的信息知道并不多，对于北境当年发生的事情并不是特别的清楚。
在刻意诱导与心虚的隐瞒之下。
只记住了复仇。
所以当科尔拿着资料从皇室图书馆里跑回来的时候。
气息都没有喘匀。
趴在桌面上急匆匆的大口灌水，派侍从叫兰德进来的时候。
在城堡内安排侍从排查事情年轻伯爵。
刚刚一进门，就被站在桌子旁的中年牧师，三步并做两部一叠资料拍在了身上。
“你看看这个。”
.......
帝都最高的权利中心。
披着象征着身份地位的黑色披肩，握着纯金打造的佩剑。
一步步踏入正殿。
跪在地板上的时候，马尔斯公爵整个人额头抵在剑刃上。
象征着忠诚。
坐在王座上的皇帝。
慢慢翘着脚，他的鞋面上坠着宝石与珍珠
看不清楚脸。
但是看的清楚他斜靠在王座上的慵懒姿态，以及穿着裹着正红色的披肩的时候。
映衬在脖颈上白色毛领。
尽显奢华。
“我忠诚的马尔斯大公爵。”
“为我扫除威胁帝都的阴霾，消灭践踏所有威胁这片领土的敌人....”
“我期待你胜利回来。”
......
狄克和特伦斯跟着灰鬼连续找了几天尸体。
三天时间。
天天呆在各种坟头。
半夜刨地刨的两个侍卫越来越焦躁。
浑身弥漫着尸臭味，手脚上全是被各种虫蚂咬的痕迹。
看过了许多尸体。
并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要么就是手脚粗糙跟砂纸一样。
根本糊弄不过去。
狄克见过那个金丝雀的样子。
令人见之难忘的美貌，即使只有半张脸也让人印象深刻。
狄克不想随便找一具尸体。
因为一旦被发现就在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真正照着丢失的金丝雀去找那样年轻貌美金发少年。
哪有那么容易。
时间流逝的越快，花费的天数的越多，距离马尔斯公爵返程的时间就越近。
狄克心底的压力就越大。
他开始考录答应特伦斯那个要求是不是个愚蠢的行为。
他是不是应该现在从被一刀把那家伙捅个对穿。
只留下墓葬者那个老家伙。
狄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阴沉沉身侧两个人的时候。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留下，有些甚至渗入眼眶里，瑟瑟的有些刺眼。
令他下意识眨眨眼睛。
恰恰是这个时候，特伦斯最后一铲子跳下去，立马嗷嗷嗷的叫唤起来。
“狄克！”
“狄克！挖到棺材了，挖到棺材了....”
在中年侍卫即将崩溃的意识拽回来。
特伦斯跳入墓坑里面，伸手将黏在棺材上泥土拨干净。
同时拨下来还有，一束放在棺材上的小雏菊。
随处可见的花朵。
扎的很细致，只是埋在泥土里被分解了，只剩下两朵残以及一条脏兮兮的丝带。
狄克额头突突直跳的神经。
压着内心，时刻想要一铲子拍到对方的冲动。
眼睛赤红中年人决定再给特伦斯最后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这一次再不行。
他只能痛下杀手。
幸运的是，这一次成了。
其实撬开棺材的时候，狄克不是百分百有信心。
特伦斯其实内心也很焦躁，他表情远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额头渗出细密密的汗珠。
时刻注意着背后的狄克。
生怕他背后捅刀，一铲子将他拍死。
所以当心怀鬼胎的两个人，撬开棺材的一瞬间。
狄克和特伦斯当时就怔愣了。
因为躺在棺材里死去的金发少年长得很漂亮。
他是那种典型贵族小公子长相，有点婴儿肥有点小雀斑。
虽然不如马尔斯公爵圈养的金丝雀那般俏丽夺目，但是这张脸放在普通人的长相里绝对是出挑的。
而现在这个身形外貌特征都相符的人躺在棺材里的时候。
绝对不让自己处在劣势的狄克，突然就激动万分跳下墓坑了。
弥漫在空气里的尸臭味。
早已死去的少年皮肤早已变色，像一朵开始腐烂的花苞。
还没绽放就已经凋零。
狄克仿佛沙漠濒死之人看到绿洲一样。
跳下墓坑之后，不管自己滚得浑身是泥巴，也不管尸体埋了几天是不是会尸毒。
他跳下去之后。
第一时间的就是检查双手有没有茧子。
拿起一只看了看，又拿起另外一直看了看，像是神经质的变态一样。
看了皮肤，身形，手掌之后...还去撸起了尸体裤管去看少年脚踝......
“嘿嘿嘿嘿嘿......”
“是不是很满意？”
眼睛浑浊埋尸人，灰鬼佝偻着脊背，阴森森笑着。
露出一口黑黄的牙。
看起来很恶心。
“这孩子我可是下功夫找的，跟你们的要求一样。”
“金发。”
“十二三的漂亮的男孩，身量骨骼还单薄，细的。”
“瞧瞧这张脸漂亮的跟个小姑娘一样。”
“细皮嫩肉。”
“这孩子下葬了七天，身体也没有完全腐烂，你们要是看上了就给钱。”
“不过价格可就有点贵了。”
灰鬼靠着旁边树干，一口一口的抽着劣质烟。
手指尖忽明忽暗的火光。
照耀在那张满是褶皱脸上，看起来比墓园里幽灵更像是鬼魂一样。
“你要多少钱？”
这回特伦斯没有说话。
反倒是沉默寡言的狄克想开口，他握着尸体手掌的时候。
欣喜的目光在尸体上巡视的时候，出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尾音。
在黑暗的夜色中听起来怪异。
“咳咳咳...”
深深吐了口烟，靠在墙上灰鬼皱了皱眉。
下意识摆出两根手指。
特伦斯看到那两根手指顿时声音都急的变形了。
“你要多少？200银币？”
“唐纳德！你疯了！”
惊愕气极之下。
特伦斯声音都变了形，连灰鬼本名都蹦出来了。
年轻人的声音在黑漆漆的墓园里格外刺耳，惊飞了一种站在树上乌鸦。
同时还被站在一旁狄克从背后一把捂住嘴巴。
刚刚摸了尸体的手，就放在特伦斯脸上，墓土的气息隔着捂住口鼻脏兮兮的巾布。
顺着呼吸侵入肺腑的味道令人作呕。
结果见到他气急败坏的跳脚。
靠在树干上灰鬼深深的吸了口烟，这才懒洋洋开口粗粝的声音像是砂纸一样难听。
“什么叫我疯了？”
“这是我跑了这么多天辛苦费。”
“还有活力满满的年轻人，这不是200银卢币的意思。”
“我要20金卢币。”
特伦斯当时整个人表情就愣住了。
十个金卢币就是把他全家财产刮干净都拿不出来，更不要说要二十金卢币。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
黏在铠甲上的血格外刺眼。
深色的，温暖的，黏腻腻的。
狄克一步步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几点飞溅的血液，显得整张脸跟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处理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