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1 / 1)

转过拐角,前方吵闹的情形便分外清晰了,原是一群老少村民正在围堵一个穿着大红嫁衣但却满脸悲容的姑娘。

姑娘孤身一人与众人对抗,势单力薄,又像孤苦无依,因此任凭她怎样挣扎,都无法从那重叠人群中挣脱出去。

胡菁菁看着心急,却并没有莽撞地冲过去救人,谁对谁错暂未可知,还是要先弄清楚事情原委才好。

胡菁菁巡视一圈,见那群村民只是各种阻拦那姑娘并未做伤害姑娘的事后,便悄悄走近一位在人群外观望的老婆婆问缘由,那老婆婆听到有人向她问话,便转过身去看向胡菁菁,一眼瞧着胡菁菁穿绫着锦一派官家小姐的样子,气势就先矮了三分,惶恐着退开一步才敢同胡菁菁说话,“今日原是那任家姑娘出门子的好日子,但来接亲的人家和原先说定的人家不是同一家,任家姑娘不愿意了,正闹呢。”

“为何不是同一家?原先那家悔婚了?”

“哪里就是人家悔婚,他们任家从头至尾只说了这一家,只是先前一直瞒着那任家姑娘,原想着把她嫁过去,等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谁知半道里竟被她知道了她的亲事竟是为着他哥哥换亲准备的,这不,正闹呢,死活不同意跟那家人走。”

胡菁菁不懂什么是换亲,就矮着身子问了老婆婆一句,老婆婆上下瞧了胡菁菁两眼,想着富贵人家的孩子就是好,娇养着长大不说,一辈子也不会遇到这些腌臜事,在心内哀叹两声,老婆婆便放低声音,向胡菁菁解释,“所谓换亲,就是这家的姑娘嫁去那家,那家再嫁过来一个姑娘,姑嫂相换,好让自家的兄弟都能娶上媳妇。”

“这任家姑娘有个坡脚的哥哥一直娶不上媳妇,他爹娘没办法,就想出来这个换亲的法子,找了一家有儿有女,但儿子痴傻的人家,把自家女儿嫁过去,再把那家的女儿换过来。”

胡菁菁听懂了,震惊了,问那婆婆,“竟还可以这样?没人替这姑娘申冤?”

老婆婆哎呦一声,慌着拿手去捂胡菁菁的嘴,但手举到半路又讪讪地放下,悄声对胡菁菁说,“这是人家自家事,谁去管,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爹娘都同意了,凭她闹破天去,又有什么用,说不准还要扣她一顶忤逆不孝的帽子,那她这辈子就算完了,还不如就跟那傻子过一辈子来的痛快。”

胡菁菁总觉得哪里不对,忍不住问那老婆婆,“那这里的官老爷呢,也不管?”

老婆婆抬起眼皮瞧了胡菁菁一眼,估摸着是在想都同她讲了父母之命不可违,又关人家官老爷什么事儿,眼前这位莫不是也是那不服长辈管束的?于是再说话时,言语就不如先前恭敬,甚至还带着点鄙薄之意,“清官难断家务事,且民不举官不究的,官老爷也是不会管的。”

胡菁菁眉头蹙起,看向哭喊中的任家姑娘,喃喃道,“可换去的那家是个傻子啊,他爹娘怎么忍心?”

“不忍心便无子嗣,怨就怨这任家姑娘生错了地方,若托生在那富贵人家,自不必如此,多少好夫婿任她挑选。”

胡菁菁被老婆婆这一席话说得心寒,这未出生的子嗣竟比活生生的人命还重要?她们妖之一族鲜少提及子嗣延绵的问题,且比起父母之命,更信奉强者为王,因此她不懂凡人对子嗣的偏重,更为担忧任家姑娘的命运。

胡菁菁还在想着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局,那个穿着火红嫁衣的任家姑娘忽然就瞅准时机,挣脱出人群,一刻也未犹豫地向着近处的栓马桩撞去。

速度之快,一看就是报了必死的决心。

若不是胡菁菁反应够快,飞身过去挡下那姑娘,这会儿那任家姑娘的魂都该被牛头马面给勾走了。

胡菁菁揉着被撞痛的腹部扶起任家姑娘,想宽慰她两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三尾狐狸精和人参精都未曾教过她什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姻缘一事,父母之命真不可违吗?若违背了父母之命将会怎样?胡菁菁对此一筹莫展。

只耽搁了瞬息,那群村民便又冲上来把那任家姑娘围了起来,当着胡菁菁的面,抓着那任家姑娘的手脚把她往一旁的花轿里塞。

胡菁菁看着心酸,便出声对那群村民说,“你们且轻些,她既不愿嫁,你们何苦逼她?”

“她说不嫁就不嫁了,她当自己是谁,当朝公主吗?”一个膀大腰圆穿红戴绿的妇人白了胡菁菁一眼,恨声道,“即便是当朝公主,皇帝让她去和亲,她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妇人话音刚落地,旁边就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呵斥妇人道,“锦娘,慎言。”

原来这膀大腰圆的妇人名唤锦娘,据说是那痴傻新郎官的婶娘,今日受托来这任家接亲,没想到就遇上这任家姑娘闹着要逃婚的荒唐事。

早就说好的婚事却在这节骨眼上反悔,这名唤锦娘的妇人早已经吃了一肚子的气,自是和谁都没有个好态度。

呵斥锦娘的男子是她的丈夫,冯家三郎,冯贵。

痴傻新郎官是冯家大郎冯富的儿子,名叫冯有良,此刻正像局外人似的站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傻笑。

冯贵和锦娘在这里唱和,任家姑娘却忽地朝着胡菁菁哭喊,“你为什么要拦我,不如就让我死了,他们如此作践我,我当真活不下去了……”

锦娘却伸手狠狠拧了一把任家姑娘的胳膊,嫌她哀嚎声太大,恁晦气,“这大喜的日子里你嚎成这样,安的是什么祸心?!你这是诚心让我冯家不好过,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识相些你就快把嘴闭上,我自与你好好相处,且这桩婚事无论如何也得成的,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不如就省些力气随我回冯家。”

“我不嫁,打死我也不嫁,就算你们把我抬去冯家,我也会想法子逃,逃不了,就死在你们冯家!”

锦娘听任家姑娘这样说,当然气闷,举手又要拍她巴掌,被胡菁菁快速拦下,仍是追问,“她不想嫁为什么还要逼她?”

“你倒是好笑,哪里出来的野丫头,这大话也敢说,我们冯家可是正经走过三媒六聘的,他任家人二话没说接了我家的聘礼聘金,又合了八字,商定了吉日,我们今日还在冯家村摆了一天的流水席,这该做的都做了,该花的也都花了,她说不嫁就不嫁,她多大的能耐!”

“你们做的这些事全都是瞒着我做的,我从头至尾毫不知情……”任家姑娘哭诉。

“我呸,你当自己是谁,黄毛丫头赔钱货一个,你知不知情的重要吗?难道你爹娘还做不得你的主了?”

对啊,爹娘,我爹娘呢?任家姑娘登时不哭了,开始探着头在人群中寻找她爹娘的影子,似乎只要找到她爹娘,就一切还有回还的余地。

胡菁菁也帮着一块找,虽说她不知道谁是这任家姑娘的爹娘,想来今日办喜事,穿着体面的应该就是了,她专找这样的人看。

皇天不负有心人,任家姑娘的爹娘终于被她俩在任家木门边上找到了,任家姑娘一看到她爹娘的身影,先是双眼绽放神采,接着便悲从中来,哭着喊着让她爹娘救她。

她娘还好,也想哭着过来拉她女儿的手,却被她爹扯着衣袖拽了回去,之后便畏畏缩缩地躲在任家老爹身后抹眼泪。

任家姑娘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哭着喊了一声,“爹?娘?你们也不管女儿死活了?”

任家老爹冲任家姑娘挥了挥手,“去吧,去到冯家后好好地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待他们就如同待你娘和我,他们也会待你如亲子的。”

“爹?可是您答应了女儿的,让女儿嫁去张哥家,不是嫁去他们冯家啊!”

“你那张哥早就娶妻了,这件事你娘和我都知道,你也不用再惦记他,从今往后好好地跟着冯家人去做冯家妇吧。”

任家姑娘往后踉跄一步,“那您可知道那…那人是个傻子?您看看啊,您让女儿嫁的人是个傻子!爹啊,他是个傻子!”

“知…知道吧,算是知道,”任家老爹的视线左躲右闪,不敢与任家姑娘对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便去吧。”

“爹爹以前最是疼我,为何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呢?您可知道女儿这一去,便是与您阴阳两隔?”

任家姑娘的娘听完这句话,该是忍不下去了,哭着从任家老爹身后冲出来,扑向任家姑娘,一把抱住她哭了个昏天暗地。

但任家老爹却说,“哪有那般夸张,那人,你夫君虽看着痴傻,但却有蛮力,一般的活计都能做得,你嫁过去,日子一样能过,爹都替你相看过了。”

“那娘呢?您也同爹爹一样想,非逼我去冯家吗?”任家姑娘趴在她娘肩头,无力地问道。

“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和你哥哥,娘是谁都不想舍,但娘实在没有其他法子了啊,你就依娘这一回吧。”说完这句话,任家老娘已是泣不成声。

“想来我哥哥也是同意这门婚事的,”任家姑娘笑地绝望,“以任家女之命换任家子嗣绵延,这便是你们把我养大的根源吗?”

“不是这样的,乖女儿,娘也心疼你,但凡还有其他的法子,娘决计不会走这一步,他日等你有了孩儿,定能明白娘的苦心。”

任家姑娘不再追问她的婚事,反而问了一个与她不甚相关的问题,她问锦娘,“你冯家的姑娘,就是我那即将过门的嫂嫂,她同意这门婚事?”

“我们冯家的女子最是孝顺识礼,她当然同意,还甚为开心,哪像你,做这要死要活的样子。”

任家姑娘哈哈大笑,“我哥哥他又不是傻子,只是坡了一只脚而已,她当然高兴,只有我,哭不得,逃不得,活不得,死不得……”

胡菁菁听到这里时眼泪已经流了一地,她想冲进人群把那任家姑娘带走,带她逃出这藩篱,但是人参精却拦住她的去路,对她皱眉摇头。

胡菁菁一口气梗在喉间,差点把她自己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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