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1 / 1)

月色清明,凝于窗棂上,似铺陈而展的细柔轻纱。

婢子轻手轻脚地将回廊上的宫灯点燃,沉黄光晕占据上首,与殿内骤然亮起的灯烛相交映着。

乌九朝吹熄火折子后,转身回到了床边。

乐正黎半靠在迎枕上仰头看去,她伸手指向一侧的木柜,“伤药在那里。”

在乌九朝去拿药的时候,她单手褪去了左侧衣襟。

低眸一瞥,血色缓慢侵溢在包扎得极其凌乱的白纱上,烙下一小团红色痕迹。

捏着药瓶和白纱转身的乌九朝被她直接掀衣服的动作弄得眉梢一跳。

他用力地磨了磨尖利的齿,脚步重钝地回到她面前,“乐正黎,即便我是兽族……那也是个雄性!”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乐正黎。

语气低哑中夹杂着闷怒,微微压抑的声线仿佛噙着些许颤音。

乐正黎偏头,笑着道:“你从哪里听见我名字的?”

乌九朝歪了下脑袋,不太想回答她,可还未消散的歉意致使他轻哼出声:“那个嗓子尖利的人叫过你很多次。”

乐正黎颔首,“哦,陈秉才。”

对于乌九朝的形容,她笑得前仰后合,“这个老太监可坏了,看菜下碟拜高踩低。”

她抱怨了一句,又将衣襟稍微扯开了些。

乌九朝敛着眼睑移开目光,惹得乐正黎笑容更甚。

“我里面又不是什么都没穿,你害怕看见什么?”她打趣。

“切……反正看见了也不是我吃亏。”少年人低声咕哝着,屈膝半跪在了床榻边。

他暗自吸了口气,才抬起头把视线落在她的伤处。

白纱已被剥掉,浅浅的一道伤口显现出来,是被利刃所划破的。

她肤色白皙,指甲盖大小的口子印在锁骨下,边缘是新鲜的血渍,瞧着格外刺目。

乌九朝抿了下唇,没有再多话。

他抬起手,将药瓶倾倒,里面的伤药覆在伤口上时,乐正黎不免轻嘶了一声。

她的指尖扣在撩开的衣领上,过于用力以至于骨节都泛出了白色。

乌九朝俯身趋近,捏着白纱轻覆于伤处,乐正黎乖乖地举起了手臂,任由他伸长手把白纱从肩膀及腋下绕过。

两人离得很近,非常浅淡的血腥气在缓缓扩散,乌九朝竭力屏息,仍嗅到了这股子带着微甜的气息……

她的血,似乎与寻常人的血很不一样。

之前乌九朝咬她脖子,就亲口尝到了血味,这让他晕眩了片刻。

彼时他并未深忖,但如今细想起来,就觉察出异样了。

短暂的分神落在乐正黎的眼底,她问:“怎么了?”

乌九朝摇头,随口扯了句话头:“你为什么总是受伤?”

他的本意是为了堵乐正黎的探求心思,也是在慨叹这人着实倒霉,三天两头要么生病要么就是流血……

可在乐正黎听来却变了味儿。

她憋住笑意,将两道细眉一叠,皱着鼻尖道:“唉,这能怪谁呢?只能怪我自己势单力薄能力不足,老是被人压着打呗。”

她神色苦郁,说的也不全然是假话。

只是她的隐忍退让都带着为人所不知的企图罢了。

乌九朝闻言又缄默不语,他似乎帮不了她。

一个兽族在人族的领地,不仅被烙下奴印,还处处承受着无形的桎梏。

他连离开都做不到,又谈何‘报答’她的恩情。

乌九朝觉得乐正黎救他就是白费心思了,算计一场,结果现在除了气她,哪还有其他作用……

倘若乐正黎晓得他存了此种心态的话,定忍不住要大笑出声,没想到这个性子乖戾的狼崽子竟还有些自知之明。

可她并不会怪他,现实如此,凭他一己之力难以挣出困境。

在他势弱之际,她会无条件宠着他护着他。

但当她需要他的时候,乐正黎希望乌九朝不会生出退缩的畏怯。

她是要借力打力。

而养在身边的这一股力,是她最能掌控住的,也能算作是她的底牌……

此事不能细想,否则便有狎猎之嫌。

乐正黎探出胳膊搭在他的脖颈处,袖子下滑后,与灼热肌肤相贴的就是那截柔软细嫩的皓腕。

“乌九朝,我知道你想回草原……所以等你帮我完成一件事之后,我会不遗余力地送你回到草原。”

“你不必怨天尤人,也无需妄自菲薄……乌九朝,不管我是真心想救你,还是刻意救下了你,重要的是救你这一举动,明白吗?”

她的掌心摩挲着他的颈侧,语气变得有些复杂,“救你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缘由,而我希望得到回报,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温热的手心沿着衣襟划过,直直抵在了他的后颈上。

那一处手感清晰的烙印正好被她的手给按着,细细摸索后,乐正黎无法判断出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图形。

乌九朝的身子瞬间就僵住了。

他肩膀微颤,克制不住地想一把掀翻乐正黎。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他对她的接近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抵触。

略忍耐了几息,却还是受不住有人去摸那一处奴印。

他心口跳跃的频率愈发急促,凝住的呼吸也变得粗重,抬手重重推了一下乐正黎,“不要得寸进尺!”

仗着他心底残留了些内疚,便肆无忌惮地动起手来,真当他没有脾气呢?

乐正黎噗嗤笑出声,完全不害怕他故作的凶相,又探手去抚了一下他的鬓发和耳廓,“好好好,不得寸进尺。”

乌九朝:……

一夜好眠,翌日天光大亮,暗尘浮动。

道道光痕从窗框间隙中刺进来,飞旋的微尘宛如落进虚空的星子,也随之泛出光晕。

乐正黎撑着床坐起来,她偏头去看软榻,不见乌九朝的踪影。

这狼崽子还真是好动极了,一日日睡得也少,精力却旺盛。

方寸大点的地方,除开寝殿,便只会钻到小厨房去了。

元窈端着水盆进来,听到乐正黎询问,“乌九朝?大概是在小厨房吧,他饿了。”

她语气很平和,与之前愤怒告状或背后怨怼之态判若两人。

乐正黎不免惊奇,元窈的转变从何时开始的?

其实乌九朝最开始还较为拘谨,只等着她给他送饭或是陪他用膳,但乐正黎总爱赖床,一觉醒来就及近中午……

现在混熟了,他就不再克制天性,反正饿了就直奔小厨房扫荡一圈。

元窈刚开始是气笑不得,自从开始养狼兽,花销如流水,银子刚进口袋转眼就漏了出去。

前不久乐正黎吩咐她去弄几筐橘子和一些陶土回来,琢磨来琢磨去,元窈想到了更为省钱的法子。

宫中采买东西都是有单子为序,虽说只是几筐橘子,但要么老老实实排队等着,要么花更多钱让内侍找捷径。

元窈自然是想着越快越好,自家殿下交代的事情肯定不能耽误,可她又不想多出这一份银子……

在御膳房猫了两天后,她瞅准时机直接逮住了那个采买使,从源头上为自家殿下省了一笔钱。

她办妥了事情,心情很好的同时,也就不计较乌九朝这些偷吃行径了。

听完这一番解释后,乐正黎笑得仰倒。

用了早膳,她便出了宸华苑。

只因昨日就该去国师殿一趟,结果被赵烛衾打乱了行程,也不晓得徊仙是否会计较她的不守信行为……

宫道寂冷,寒风掠过勾起素白裙角打着旋落下。

在路过某个岔道时,突兀的一声女子尖叫炸响而出,震得乐正黎下意识抖了抖身子。

她偏头望去,隔着层叠绵延的宫墙与殿宇,看不见任何不对劲。

“系统——这是……这是谁在叫?这破皇宫里面,大白天还闹鬼吗?!”她咬着牙在脑海中无声质问系统。

刚才那一声惨叫实在可怖,恍然而过,现在已完全捕捉不到余音了。

就仿佛是她产生了错觉一样。

系统:【请宿主等待片刻,系统立即查询。】

乐正黎加快脚步远离了刚才那一段道路,又忍不住催促:“查到了吗?”

系统:【并非闹鬼。】

“那是什么?”

系统:【是赵烛衾的妃子。】

乐正黎听罢,猛地顿步,“什么?妃子?……赵烛衾有妃子?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系统:【与宿主的主线剧情毫不相干,所以没有提前告知的必要性。】

乐正黎额角青筋绷紧,她忍耐着,克制着怒火和脾气,然后咬牙切齿地道:“行,那我现在知道了,该告诉我关于这个人物的相关剧情了吧?”

系统:【封号为邬妃的女子并不受疯王宠幸,只是被单纯囚禁在宫中,未知的惩罚日日降临在她身上,不过导致这一切的源头亦是她咎由自取。】

听着系统用冰冷机械音干巴巴地重复着剧情里对邬妃的描述,乐正黎紧蹙的细眉皱得更深。

“封了妃却不临幸,赵烛衾是有什么疾病吗?”

系统:【问题涉及主角人物的隐私,请宿主自行解密。】

乐正黎:……

她一边快步往国师殿赶去,一边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邬妃的具体身份呢?”

系统:【赵烛衾的贴身宫女,在他父皇母后逝去后,曾照顾了他整整六年。】

“嘶……照顾了他六年?”

“对正常人来说,六年的相处时光必定会培养出深厚感情,但赵烛衾可不是正常人……所以他把这个宫女封了妃,既不宠幸她,也不让别人知道她的存在。”

“他没有杀她,却让人折磨她……那么这个邬妃和赵烛衾之间必定有着些恩怨纠葛。”

乐正黎想的没个头绪,只能先暂时按下,等回了宸华苑再让元窈去打听打听。

说不定在破解了赵烛衾不杀邬妃的原因后,乐正黎的进度能更近一截。

至国师殿时,仆从引她入内,说国师大人正在待客,请她先等候一会儿。

“待客?是陛下过来了吗?”

仆从:“并非。”

“那是谁?”

仆从没有回答乐正黎的问题,只带着她到了客堂的偏室落座。

正厅大门紧闭,想必里面的正是国师大人和那位客人。

仆从的遮掩使得乐正黎心中好奇,这个客人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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