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姜国才竟破天荒地开了一瓶香槟，要请妻女品尝。
“晔晔呀，真比她老子有商业头脑！”高脚杯“乒乓”一响，下岗的琴房老板仰头饮尽。
“爸，”姜烬晔喝不惯香槟，只浅浅呡了一口，就放在桌上再也不碰，“签约顺利不？”
“不顺利，那还轮得到咱一家子聚着喝酒啊！”姜国才笑得很爽朗，“只不过就是中间步骤麻烦了点，店面交接仪式，定在十一小长假。”
“老爸有心了。我们这些苦逼高三党，也就给祖国母亲过生日那天放个假呀——今天八月十六，那还有一个多月呢？”
“整改装修。”
姜烬晔想：“原作里，葛晶晶回来交接仪式砸姜家的场子，我得想个法子来应付过去。姜家的尊严不能丢。”
姜烬佑打断她的思绪：“姜烬晔，乐吧琴房都卖给顾家了，你还去干活吗？”
姜烬晔想了想：“给我工资我就干。姜家和顾家，看上去是在竞争，实际上是在相互促进发展，共赢，不是吗？”
“共赢是什么？”
“政治上的词，你以后会懂。就是共同进步的意思。”
家庭聚会结束后，姜烬晔才端起那杯几乎没动的香槟，递给这个馋的眼珠都快掉进去的小学生：
“早看出来你搭我话的目的了，快喝吧。别叫爸妈知道了，小孩子，少喝酒。”
“我都——十二岁啦！不是小孩子啦！”姜烬佑开心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尽管喝得十分艰难。
“谢谢姐姐！”
姜烬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没等她回过神来，臭丫头已经溜回她的卧室了。
姜烬晔傻笑了好一会儿，原来，纸片人，似乎也可以给作者带来惊喜？
***
姜烬晔来得格外的早，只有一个目的：堵顾明远。
毫不例外，顾明远依旧来得最早。
“姜烬晔，”顾明远一看到她来，没等她放下书包，“不论你昨天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就当在聊故事，可不可以让我问你一个问题？”
姜烬晔一愣，本来是她想来道歉的。“好啊，你问吧。”
“人物的结局，可以告诉我吗？”
姜烬晔不知道怎么说。告诉他还太早。怎么说？说姜烬晔被顾明易亲手推下烂尾楼？说顾明易因贩卖毒品而锒铛入狱？说顾氏企业的老板顾明远为了姜烬晔终身未娶？不可能的。
“这是剧透。我只能告诉你，我从不剧透，这是职业素养。”
顾明远沉默。她顿了顿，换了一种轻快的语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穿书这件事，导致原文产生了许多蝴蝶效应，许多情节都因此发生改动。比方说，女主遇到男二的时间，就足足提前了一年。有可能——我是指有可能，结局也会因为这些蝴蝶效应而改变，这个我也说不清。”
“我明白了。那，男二是……”
“顾明易。姜烬晔在放小暑假的时候，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这个时间点是对上了的。但第二次见面，就是一年后，在C大中文系。两个人是学长学妹的关系。而事实上呢，你不也看到了吗？诶对了，你哥为什么突然要来复读，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的志向一直都是C大中文系，当时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谁知道他突然决定要复读，谁都拗不过他。咱爸都气坏了。”
“你哥以前不是咱学校的吧？”
“复读转来的。你是作者，不该比我清楚吗？”
“想确认一下我有没有记错。”
“那男主是谁？”
“你呀，顾明远。其实原作是一场悲剧。最悲惨的不是姜烬晔，反而是你。这也是我格外注意你的原因。穿书以后，我一直想要改变结局，甚至尝试在关键性的转折点做出与原作相反的选择。但是我失败了。所有人的命运都在按原轨迹运行，你也不例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去改变这些轨迹。蝴蝶效应就是突破口。”
“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姜烬晔顿了顿，坐正了身子，伸出手，“请你守约。”
顾明远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住她的手。而这一幕，恰巧被提着奶茶赶到教室的那人撞见了。
顾明易愣了愣，一言不发，将手里的奶茶递给姜烬晔。
“谢谢。”姜烬晔朝他倾眸一笑，不知怎么的，对两个纸片人的感情应该是一样的，但此时此刻对顾明易和顾明远，却好像不一样。
顾明易重重落座，那一刻竟有一些颓废和落魄。他默默地摸出一个精致的红色绒皮笔记本，在上面画着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在画什么，或许只有他才看的明白。
“不对劲。”姜烬晔心想，“顾明易的人设，不该这么负才对…”
姜烬晔永远都想不到，在顾明易撞见二人握手的那一刻，他脸上闪过的阴霾。
早课做试卷。姜烬晔困到头掉，下课铃一响，便直接睡死在桌上。隐约中听见这样的对话：
顾明易：“你昨晚把我推给那谁，什么晶晶，那人简直烦死了。”
顾明远：“她找我要的，烦你了吗？”
顾明易：“就是烦，没缘由。以后没经过我同意别把我微信给别人。尤其这种人。我有喜欢的人。”
顾明远：“……她怎么烦你了？”
顾明易：“那女的开口就套近乎。我认都不认得她。你猜她怎么说？‘同学你好呀，我是七班的谁谁，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吐了，这节奏简直要恶心死我。”
顾明远：“你怎么说？”
顾明易：“我没回。那女的一直在发，说什么‘高三累吗？’‘你为什么要复读呀？是没考上喜欢的大学吗？’‘你和D市汉服社的一个哥哥长得好像呀。’‘同学为什么不回我呀？你不回我，我就默认你是我朋友啦！以后多多指教哟！’我……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女人。”
顾明远：“你回了吗？”
顾明易：“被迫回了一个句号。”
顾明远：“然后呢？”
顾明易：“拉黑了。”
顾明远：“……”
之后，姜烬晔便思处一片混沌中，再也听不清二人的对话声。混沌中，昏红的雾团凝聚，聚成一个令人心悸的画面：
黑夜，小雨，四十层的烂尾楼天台。顾明易，姜烬晔，葛晶晶。她以初一的第三视角去看。在潜意识里，她知道，姜烬晔只有被顾明易推下去，故事才会结束，她才能回到现实。
“推她下去！”葛晶晶说。
“对！快推！”初一在内心呐喊，“推姜烬晔下去，推了，我就能回到现实生活了，快推呀！”
顾明易伸出手，姜烬晔因为害怕而后腿半步。顾明易犹豫了。蓦地，顾明易露出凶狠的目光，瞪着初一，说：“你甘心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姜烬晔会死，可她就是你。而你，早就‘死’了，我亲爱的初一。”
初一不懂这段话的含义。她默不作声。
突然，顾明易朝被逼到天台边缘的姜烬晔狠狠推去。一切都和原著中描写的一模一样：
凄楚的惨叫声划破黑夜，戛然而止。四面只有零星的雨声，冲刷着视觉和听觉。
一股难言的疼痛哽在候口。
她终于忍不住，嘶喊出来：“不——”
姜烬晔双腿猛地一蹬，撞在桌脚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此刻正在畅谈的顾氏兄弟，被这声巨响打断。姜烬晔被这一下迅猛的抽搐吓醒后，惊魂未定，只身发颤。
所幸她并没有喊出来。明白这是一场梦后，她浑身疲软地伏在桌上，像久获重生，却再也没了困意。
生物课上到一半，顾明易才被注意到。
生物老师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母老虎”，喜欢一边转悠一边讲课。转悠到最后一排，才发现此人桌上空空如也。于是——
“你书呢？听天书吗？半节课了，你书都还没拿出来？我讲到哪个知识点了？笔记呢？你还是高三的学生吗？”
母老虎的“夺命连环问”劈头盖脸地砸在顾明易头上，把顾明易搞懵了。二人四目相对，气场强势又尴尬。
“咦？”母老虎扶了扶眼镜，才看清这人的面貌，“你有些面生啊。”
老师倒不尴尬，尴尬的是顾明易。
“不好意思，您叫我回答哪一个问题呢？”
“哦，不必了。”老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态度大转，随后转悠到了别处，才说，“没书就自己想办法，课不能不上。”
此刻姜烬晔正在认真埋头记笔记，那声音霸道又无奈：
“你……要不然把书挪过来一点儿，我看不清。”
她缓缓抬头，见到那张欠揍的脸，没好气地：“你书呢？”
“考前撕了。”
“为什么撕了？”
“解压！”
“既然撕了，那你为什么还来复读？”
姜烬晔白了一眼。
哪里知道，顾家大少爷脸突然就黑了，略带愤怒地朝她逼近。一米八六的身高，让姜烬晔感到压迫。她整个人几乎后仰九十度，仰视这个“庞然大物”。此人说话的语气却异常平淡：“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复读。”
说罢，便若无其事地坐正身子，顺手将生物书从姜烬晔面前拖到桌间：“听课。”
姜烬晔：“……”
究竟，怎么一回事？
许是自觉和异性保持距离，姜烬晔在笔记本上写着，却实在是看不清书上的字。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用两手指夹住书，悄悄往回拉。一拉，看不清；再一拉，还是看不清；又一拉，嗯，这回看清了。
身旁这位呢？在姜烬晔藏不住的得意笑容下，索性将椅子往她这边一抬、一拉、一靠。
姜烬晔原地“有丝分裂”。
正常的私人空间是小于等于四十厘米。而这，几乎是贴着她来的。
对于初一这个几乎不怎么接触异性的“大龄剩女”，内心产生抵触的同时，她惊了——
心跳竟然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