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窃(1 / 1)

寂静的夜把细微声音以数倍扩大,时停时起的蝉鸣,微风轻拂树叶的窸窣,炽热的胸腔缓慢地鼓动,混合着自然界细小的动态,仿佛时间都被无形拉长了。

她过于热情且喋喋不休,话语在空空荡荡的庄园内回响,如同笨重的巨物掉进荒无人烟的峡谷,掷地有声。

叽叽喳喳的少女动如脱兔,以至于沉默的羔羊都未曾来得及说一句拒绝的话,便已被扣住手腕任由摆布。

对面如同缠绕的藤蔓,她紧紧拉住他,精致的眉眼凑上前去。

目光相舐。

那双哭过的棕色瞳孔亮得灼人,仿佛长路上照明彻夜的烛,妄想将未染尘埃的神明点燃。

可即便挨得再近,火苗也撼动不了冰山。

扑面而来的满身神性拒人千里之外,银光如加冕的圣冠,淡淡地缀在少年身上,虽然近在眼前,也仿若远隔重山。

这种感觉让逼近的女孩儿呼吸不畅,莫名生出非常强烈的羞耻感,心脏不受控制强烈跳动起来,铿锵有力地敲打着。

好紧张。

她怂了。

打退堂鼓一级表演选手。

贺阮自己骂自己。

不知道嘴上胡乱说了些什么,一通发誓后,脑袋洗劫一空,懵懵的,话语落下,便石沉大海,所有一切都恢复到了万籁俱寂,连掉一根针也清晰可闻。

而眼下的另一位伤者——

少年静静地望着她,小小的影子被那湖无波无澜的绿水投映出来,女孩像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孔雀开屏,而受众者始终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听她唱独角戏。

一腔热情如火,一腔淡然如冰。

多么滑稽可笑。

他依旧半跪着,直挺挺地立住脊背,手以别扭的姿势被她擒拿。

花刺深深浅浅扎进脊背中央裸露的皮肤里,艳丽的血色像是绽开的花蕊,鲜妍,夺目,从纯白的绸缎上铺陈开来,白皙病态的身体,因为过于通透的红色有些说不上来的妖冶。

反倒衬得贺阮是罪人,折天使翼的恶魔。

事实证明,锋利的冰锥往往比热烈的火焰刺骨。

他的眼神太冷了。

像碰到了滚烫的山芋,贺阮下意识松开手,拉扯不到几秒,失重感使少年又倒回玫瑰花刺丛,再一次摩擦,划破柔软的皮肤。

伤口撕扯得更大,除此之外,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更白了。

“……”

如此对待神明的人,肯定会被千刀万剐吧。

这次不是故意的,真的。

短短几秒,贺阮差不多预想了惹恼光明神的自己置身于地狱,周围燃烧起熊熊烈火,把她从头到脚连骨头烧个精光的全部场景。

可怜的小少年。

旧伤未愈,今天折腾后,新伤又起。

和她待一起的时间里,就重复受伤两次。

“咳……”

俨然正经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低喘声断断续续挤出唇瓣,安静的四周只剩沙哑的痛呼。

一听就是隐忍了很久很久。

贺阮心骤然紧缩一下,慌乱伸手扶住了作势起身的孱弱躯干。

心有愧疚,通红的脸上一片尴尬,比起日后留报复她的把柄,不如现在就挖地洞直接钻里面,找个解决社死的最快方式,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当然只是想想。

平稳将那具虚弱的身体拉起来后,才试探性开口:“稍等一下。”

不知道折腾人的少女要干什么,没力气反抗,浑身刺痛让他也只能滞留原地。

事实上。

不希望以后恢复记忆的神明细数这份旧账的贺阮只是想亡羊补牢一下。

没记错的话,阁楼里有备用药箱,顾不上伤口疼痛,一溜烟儿抄近路爬上梯子,从床头柜里翻找到小罐治疗外伤的药膏 。

打开闻嗅,薄荷味的绿色液体,取一小块儿擦拭伤口,粘稠程度能够附着皮肤,涂表面镇痛止痒。

确定药瓶没拿错,她才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一路风风火火。

回来时,少年正安静地蹲在墙边。

银色长发勾勒出半边轮廓分明的侧颜,浓密的阴翳盖住了眼底荡漾的浅浅柔光。

察觉到窸窸窣窣的走动声越来越近,那道闪烁流光的,温和的凝视没有分毫偏移。

继续一眨不眨紧盯不远处。

比看贺阮的任何一道目光都温柔,还隐隐约约蕴含依赖和缱绻。

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吸引少女疑惑的目光也随之看过去。

她都不愿意相信眼里看见的东西,好奇的瞳孔放大——那只卡在墙缝的鞋跟。

“奇怪。”

质疑的话语从殷红的薄唇中吐出,刚刚怪异的姿势引得他不太适应,身体对贺阮的靠近原本是避之不及的。

但这双鞋又和他梦里的光影重合,他才没有用尽全力去推开她。

尖端镶嵌的宝石在皎月下闪闪发光,他记得,这是漫长永夜里唯一的光,那个身影就是穿着这样一模一样的鞋子,将他从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解救出来,重见光明。

为什么为什么……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又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这里,不见踪影,仿佛随手丢弃不要的玩偶。

出奇地,澄澈的眸光黯然了一瞬。

不安的预感丝丝缕缕钻出来,更有心动效果加持,贺阮仿佛被绳索高高悬挂起来,一只手挠动绳索,心脏上上下下跳了好几个跌宕起伏的来回。

透过物件看向的,是另一个被神眷顾的人类。

她来晚了一步。

故事中原本的王子,靠水晶鞋认出来公主,但这双真正的水晶鞋却早已换了主人。

她的继姐,安丝丽,才是救少年神明的白月光,不是她这个灰姑娘。

少年似乎没有在意她错愕的眼神,委屈的眸光也仅仅转瞬即逝,旋即收回。

重新淡然地瞥向贺阮。

“这双鞋是你的吗?”

还是质疑。

贺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刚刚涂抹药膏的地方还残留着冰凉触感。

她像拿了别人喜欢物品的小偷,局促不安。

连触碰的机会都是偷来的。

紧紧相扣过的手指,本该是属于情人眷侣之间的亲昵缠绵,使年轻的生命们散发荷尔蒙,沸腾热血的存在。

对于面前容貌精致的少年来说,产生的情绪波动无疑和走到街上随意抚过一根栏杆相差无几,唯一特殊之处,就是材料换成了略柔软的人体。

而吸引他的,是和这双鞋一样的另一双鞋的主人。

眼前的东西,是贺阮的,而她继姐有一双同样的,纵然不告诉他,也不算撒谎。

她点点头,默认这个事实。

偷吗?

短暂地借助一下,况且原本这个机会也是安丝丽抢来的,她重新争取到。

非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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