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1 / 1)

后来当惊蓠真正得知辰洹师兄到底经历了什么,饶是淡漠如她也不免生出对人性的失望之感。

她实在不明白为何师兄能那样若无其事,就如现在,她和灜濯两人几乎吓到失语了,那人竟还有心情打趣——

“两位继续吵…不用管我…”

“师哥!!!”

灜濯在那人出声后瞬间跃起,两步间到了人跟前,但他到底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看着此刻衣衫破碎,面目全非,身上也不知受了多少伤的大师哥,他完全慌了。

而最让他睚眦欲裂的是辰洹几乎被齐肩截断的右臂,那创口沾满泥土,早已看不到原先的皮肉。

“师…师哥……” 灜濯双手颤抖,不知所措。

“四儿啊…你们——”

“师哥!”

辰洹忽然倒下把灜濯吓得不轻,这才发现前者是被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师姐给点了穴道。

“先带师兄回去。” 惊蓠沉声道。

两人动用了十成的内力以极快的速度返回了住处,甚至进门之前都没来得及收住力道,一声巨响把沉睡的桑榆也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那人影一眼,然后整个人便从榻上弹起,跟着进了旁边的房中,

“大师哥!”

灜濯正慢慢将背着的人放下,一大片鲜红刺痛了屋内三人的眼睛。

惊蓠尽力保持着冷静,

“榆儿…拿药…不拘什么通通找出来…”

“是…”

桑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还魂散、聚气丹,划拉了一堆拿过来,看着灜濯抖着手给喂进去。

“师…师姐,大师哥这是…你们从哪找到的他?为什么会…”

“密林外的那道河边。师兄他,硬撑着走到了那…”

桑榆倒吸了一口气。

“…要不要…禀告师父?” 灜濯眼神一直没离开那断臂处,他实在担心,剑术冠绝天下的师哥会不会再也用不了剑了。

“我这就去!”

桑榆转身就要往屋外走,却出乎意料被拦住了。

“别…”

极微弱的声音,是悠悠转醒的辰洹。

三人赶紧凑上去。

“大师哥…你怎么样?”

“别去…惊动师父,我…无甚大事…”

“这还叫无甚大事,师哥你脑子也跟着坏掉了吗?”

“你脑子才坏掉了!灜濯你怎么和大师哥说话呢!”

“干你何事!师哥走这么久也没见你关心一下,现在倒开始装乖!”

“你——”

“我怎样?无话可——”

“都住嘴!再吵就给我滚出去!”

师弟师妹不分场合吵架,惊蓠忍不住出言教训。

语气想是有点冲,两个小的直接被吓到噤声,剩下那位年长的,却是低低笑了起来,

“真好啊…”

他闭着眼睛念叨。

最后终究没请师父来,吃了药体力略有恢复的辰洹还是很有大师兄的样子,几句话就说服了师弟妹们。

“不过都是皮外伤,血流的有些多而已。几位大侠照看我绰绰有余。”

于是,砍柴烧水,沐浴上药,内功护法,三人倒真得做得井井有条。

待到辰洹终于变回干净清俊的本来面目时,已是鸡鸣了。

“师…师父说,让我们快些,不要误了早课…”

“早课?师哥伤得这样重,如何还能起身?”

“…师父说的是我们三个…”

“那师哥呢?师父都不过来看看吗?”

“哎呀你问这么多干嘛?师父就是没提师哥,我能如何!”

“要你有——”

“好了好了——” 辰洹打断了两人。

他神色倒像是放松了一般,安然躺回了榻上,

“你们快去吧,别惹师父生气。”

惊蓠三人虽是听话得出现在了书房里,但因为都各怀心思,所以早课上得鸡飞狗跳。

“孙子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这攻城之法——”

“师父!张仪也曾说过,上兵伐交,岂不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嗯,濯儿所言——”

“哎师父,孙子还说,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那若是兵力相等,又该如何?”

“你傻呀,那当然看谁最能扛了!所以粮草也是重中之重!”

“只要筹谋得当,势均力敌之下想围而歼之,也不是难事。”

“师…师姐,你这军队里的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样能打啊?这怎么围?还…还要歼灭?”

“呵——” 灜濯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

“师姐莫不是在说那书中所记载的长平之战?”

“不仅长平,伊阙、鄢郢俱是如此。一里之厚,而动千里之权者,地利也。武安君善用一切,出奇制胜,自然——”

“哼,师姐道白起用兵入神,但若不是那五千轻骑兵以必死之念切断粮道,只怕这结果…”

看着坐在对面的惊蓠没有继续反驳,灜濯更觉自己占理,

“想来也是,师姐连那被坑杀的四十万人都不在乎,更何况区区五千之数。正所谓,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师姐果然不负师父教诲,担得起这圣人之名!”

“...”

“只怕师姐眼高于顶,日后连我这师弟都视为草芥一般了!”

“灜濯!你胡说些什么??”

眼前师姐师弟所争之事桑榆没有读过,也插不上嘴,但向来把惊蓠师姐的话奉若神明的灜濯今日的表现实在有些奇怪,于是赶紧扯扯人袍角,小声提醒了一句。

上首端坐的老者静静注视着几个徒儿,沉吟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

“蓠儿,你可还有话要说?”

却无人应答。

此刻灜濯也醒过神来,从昨夜开始积攒的怨气终于发泄出来,可看到眼前静默不语的那个人,他才惊觉自己这如同指责的话多少有些过分。

“蓠儿?” 师父又唤了一声。

“师姐——”

“师父恕罪,弟子用心不专。”

惊蓠道歉,然后对着正前方的灜濯颔首道:

“师弟的话句句在理,惊蓠受教。”

生疏客套的语气让灜濯一僵,

“不师姐我不是——”

“罢了。”

老者叹了口气,拂袖打断了小徒弟的话。

“今日权且休沐一日,都退下吧。”

灜濯自然求之不得,刚要去追上那人解释,师父却又来了一句:

“濯儿,你留下。”

另两人只好回了房中。

见辰洹已然睡着,她们也不敢打扰,桑榆开口劝道:

“师姐,你昨夜如此奔波,定是累了,快去歇着吧,我来照看大师哥。”

神态有些恍惚的人难得没拒绝,但也没真的听话,而是提着剑出门了。

桑榆在屋内转了一圈,像是想到了什么,去了庖屋热了些粥饼。

也是巧,她刚放下那吃食,辰洹便醒转过来。

“还得是榆儿啊,师哥正觉腹中饥饿!”

桑榆咧嘴笑笑,乖乖上前将人扶起,并在身后垫了软枕。

然后,几乎是本能地,她随手拿过那粥碗,想也没想就往自家师哥怀里一塞,自己拣了块饼坐在床榻一侧啃起来。

牙齿动了两下之后,她看着眼前一动不动、面上带着几分苦笑的辰洹,直接愣在了那里。

——她怎么…忘了…

“师…师哥,我帮你…”

她颤抖着手端起粥,用勺子舀了一点后慢慢送到那人嘴边。

辰洹前倾过去喝掉,然后笑着夸赞道:

“榆儿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我在山外当真是思念得紧!”

可是他这话明显起了反作用,小师妹捏着碗沉默片刻,那眼泪竟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榆儿啊…”

辰洹忍痛支起身子,用仅剩的那只手帮小姑娘擦掉泪水,然后轻轻将人拥在了怀里。

“这是怎么了?”

“师…师哥,我错了…是我笨,我脑筋不清楚…你…你别…别生气…”

原本的抽噎最后竟变成了嚎啕大哭。

辰洹从小看着怀里的小姑娘长大,知她除了农桑外对任何事都不甚在意,性子也是极其直白简单,当真是头一次见她如此伤心。

“师哥没生气,师哥知道榆儿心疼…”

“我…师…师哥…你…你不要有事…我害怕…”

“榆儿别怕…” 哭泣声中夹杂着几不可闻的一句回应:

“师哥答应你。”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正在练剑的惊蓠被唤了进去。

“师兄可好些了?”

“尚好,还是要多谢师妹!”

看着人气色不错,惊蓠也放下心来,

“榆儿怎得像是哭过?”

辰洹无奈笑道:

“不过是小孩子撒娇罢了…不说这个,我倒要问你,如何会在那溪边等我?怎么我出去这些时日,师妹竟能占天卜地了?”

惊蓠无视掉自家大师哥那夸张的语气,将这几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你,一早就知道我会出事?”

“师兄是不是忘记了,你那时传回来的信件,可说得清清楚楚。”

“嗯?”

辰洹有些疑惑,他确定自己写得是大胜的捷报。

惊蓠的脸色微不可查地暗淡下来,

“师兄,对于北疆这样的强国来说,举国用兵却只得五城,可算不得什么大胜。”

且依照那北疆王的性格,师兄这满身伤痕,怕不会出自第二人之手。

辰洹却好似并未被影响,只赞叹了几句,又问道:

“你怎知那伤兵是细作?”

起初惊蓠并未怀疑,尤其是那人说并无信物在手的时候。反而若他真的带着师兄的随身物件上山来,才是早有预谋。

可随后,他说他是北疆的骑兵。

“…北疆骑兵战力勇猛,战马均无马镫,所以兵卒当是经过严格训练和筛选的。常年作战,他们的形躯和普通武卒差别极大,尤其是髀股处。”

“原来如此…”

“此人擅发暗器,且身上藏着大量毒药,我不能轻易放过他。但此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闯山,想必四国都已知道你出了事。师兄心系师父和同门,自然会快马加鞭地赶回,我也不过是等在那碰碰运气罢了。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不曾想过,你受伤如此之重…”

自己的想法被师妹猜的八九不离十,辰洹心中很是触动,他却还是摆出爽朗的笑容,安抚道:

“没事,师兄挺得住。师妹身负经天纬地之才,可不要像榆儿那样哭鼻子啊…”

“那自然不会,师兄忘了,我早已过完十八岁生辰。”

“哈哈!” 辰洹摇头,“那请问十八岁的惊蓠女侠,早课和我们四儿暗生龃龉,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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