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1 / 1)

敏锐的神经促使余稚龄在极短的时间内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她含笑着,却不从正面做出回应:“如何风景不如与何人同游,三言两语,点出心绪,省的浪费口舌,长篇大论,尚且说不到点上。”

余稚龄将双腿搭在椅背上,半边身子借着徐斐的力道靠在桌边,慵懒的时光里,她看着徐斐的双眸,那双眼里,只有黑夜的幽深,他的神秘,包裹着所有的星子,他的囊括,初觉不惊,再看胆寒,那种惧怕,来自于瞬间的交集,来自于霎时的吸纳。

做他眼眸中的星子,会逐渐忘却自我,会在步步中沉沦,他不消说,不消做,那星子就抬手奉上了一切。

只等他薄唇微启,便是生命,已经是一并给了他。

余稚龄的目光在她的思绪中逐渐搅动,正想要顺着他的脸廓向下,他却忽然开了口:“幼幼在想什么呢?”

余稚龄微微一笑,没有被揭穿的窘迫,没有被打断的错愕,她任由自己说出了心中所想:“我在想,为什么陈忆玉会那么怕你。”

徐斐避开了余稚龄的目光,他大概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沉思良久,方才点了点头:“这个还真没想过……可能和那些传闻有关系吧。”

他虽这样说着,却自己也知道这个回答没有任何的说服力,毕竟余稚龄和他一般,能以如此年纪,掌控权力,市井间的传闻就是不可避免的。

余稚龄嗤笑一声,显然这声笑是由陈忆玉引起来的,而此刻她的思绪又转去了别的地方:“管她是因为什么呢,总归她现在对那个卫公子是喜欢的要命,这对咱们就是个好事。”

她极其自然的站队让徐斐眉眼间的笑意更深,柔情的眼眸追着她,询问她的打算。

余稚龄手中卷动的丝线这会儿正顺着她搅动的手指不断收拢,她那双漂亮的杏核眼微微眯起,亮闪闪的瞳仁里带着狡黠的光芒:“有矛盾就会有纷争,有纷争我们才有机会。”

她这样说着,却又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只可惜现如今卫揭对陈忆玉的情感,还尚且不足以支撑他打破原则。”

徐斐苍白的手指抱着接近余稚龄的目的,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卷进了逐渐收紧的线团,那绒长的红线饶过他的手指,圈成一个虚虚的线圈,那线圈随着余稚龄手中线团的滚大,逐渐收紧。他却全然不在意,任由红线摩挲肌肤,缠绕而去。

“有苗头就是好事情,创造机会,总会将它养起来的。”徐斐的语气顿了顿,又同余稚龄说道:“还有五日就是胡崎姚的生辰,届时安排陈忆玉同去就是了。”

余稚龄有话赶在嘴边,尚未说出口,只觉徐斐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用不着去给她庆生。”他声音温淳,缜密的心思将所有的一切算在其间:“陈良甫向来对十二更颇有忌惮,请帖骤然送去,只怕他并不会同意陈忆玉过去。”

余稚龄笑笑道:“我平日里极少参与这样的事,若是突然为胡崎姚庆生,只怕会引起不少人注意——”

她话语声未落,忽而将手中的毛线团放下,抬起的手指指向远处,她笑道:“临渊来了。”

“多半是老皇帝又有什么指示了。”徐斐微微一笑,苍白的指尖为余稚龄抹平了衣领的褶皱。

从指尖传送出去的力道推开了北苑的山门,一路指引着临渊走到构建在中央的四角亭。

一身功夫的侍卫垂手而立,恭敬的为余稚龄请安。余稚龄站在桌边,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茶,难得一见的,她含笑点头,温润相对。

临渊看了一眼站在余稚龄身边的续徐斐,不等吩咐便直接说道:“王爷,皇上请您进宫铸剑。”

徐斐回顾身边的余稚龄,笑言:“那我先走了。”他俯下身,轻触在余稚龄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没事的时候,记得去看我。”

余稚龄伸手去推他:“哪里有时间去看你,我还好些事情要忙呢。”

她所这样说,语调里却多有几分玩笑,徐斐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她,方才和临渊去了。

这边徐斐前脚刚走,余稚龄便乘着四人抬的轿辇去了洛寒酥的如意坊。

“你家主子呢?”走进长厅,余稚龄并没有见到洛寒酥,她的脚步不停,虽这样问,目光却并不去看伺候在身边的小丫鬟。

“在这边呢。”尚未等那小丫鬟回答,洛寒酥的声音便从另一边传来。

余稚龄挥手示意伺候的小丫鬟退下,寻着声音走过去,便看见洛寒酥挑起珠帘,正等着她。

“今儿你这里的人还不少。”余稚龄绕过了吃饭的正堂,然而那边的举动仍旧逃不过她的感知。

洛寒酥一笑道:“这不皇上赏识了四皇子,不少朝臣要过来,或是消遣,或是庆贺——”

她后头的话语没说完,因为余稚龄已经从她侧身让出来的空间里走进了房间。那是一处布置温馨的小屋,不大的空间,按照传统的格调,仅有的空间还被一处屏风,分割成了两个部分,接待客人的四方地,摆着一张圆桌,四张滚圆的锦凳紧凑的堆在一边,只一张被拉了出来,桌上放着的是正做了一半的手工。

余稚龄知道那是洛寒酥方才坐着的位置,她对外处的朝臣虽冷淡,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却从不如此。顺手拽了一张凳子过来,接过洛寒酥切好的哈密瓜,放在桌上。

“小郑侯爷去巡查了,昨夜里军队上有个闹事的,他怕处置不好,今儿又过去看了。”洛寒酥将桌上的刺绣收起来。

余稚龄点了点头,手中的小银叉挑起一块哈密瓜,放在嘴里小口小口的吃着:”不过是个打架滋事的——让郑铎去吧,不让他去他回头心里面还不舒服,总要惦记着这件事情。”

洛寒酥应道:“确实是呢。”她的目光盯着桌上的哈密瓜有些出神,语气顿了顿,像是终于才反应过来似的,“幺姑上回同我说的事情,我安排去看,觉得河东柳氏的嫡亲女儿还是很不错的。”

“出身名门,和咱们小郑侯爷也配的上。”

余稚龄略微思索:“河东柳家世代名门,他家的二祖爷和我外祖家的表叔曾是同窗。如今在河东教书立馆,很有一番影响。”

“是了。”洛寒酥谨慎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的也是呢,他家的人只是做些小官,并不在中枢权利中行走,这样的人无论何时都是比较安全的,幺姑说给老侯爷,也更稳妥。”

余稚龄闻言提起眼眸,拉长了语气道:“寒酥啊,中枢权利机构里的臣子是换了一批又一批,但你看在天下办书馆的,又岂是想做就能做的?”

洛寒酥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余稚龄话语中的含义,连连点头道:“幺姑说的是。”

余稚龄道:“你选的人很好,就是如此便没了选择。”

洛寒酥一哂:“还有一位是江南满堂家的姑娘。”

“满堂家是江南颇有名望的富绅,这位姑娘是家中独女,从小跟着父亲在外经商,很有见识和主见。”

余稚龄笑道:“你瞧上的这两位姑娘,模样生得都不漂亮。”

洛寒酥一愣,问道:“何以见得?”

余稚龄端起茶杯,蒸腾而出的热气挡住了她一半的眼眸,这份悠长的目光也使得她的声音里,多了掌控与看透:“这世道衡量姑娘,容貌是重要放在首位,你虽不在乎,却也一定会将这些说出来。”

洛寒酥仔仔细细的想来,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是事实。

她转而笑了笑道:“江南满堂家的姑娘我是听说过的,容貌生得是比较秀丽的,只是姑娘家长期在外经商,容貌上的事情,也就少有人关注了。”

余稚龄应了一声,并不在关注这些事情,只说让洛寒酥将整理好的讯息送到北苑,以备老侯爷问起来,好有个准备。又安排洛寒酥在如意坊设一桌席面,好在晚间宴请魏萱安。

余稚龄的邀请被送到魏萱安手中的时候,这位养尊处优的姑娘正坐在精致的小床边,手中捏着针线,缝制一件布料粗糙的上衣。

盈耳得到消息,小心谨慎的避开府邸里魏老爷的眼线,这会儿进了魏萱安的小院,方才拿出管事丫鬟的款儿,支走了魏老爷安排在魏萱安跟前的人。

“拿去烧了吧。”魏萱安将叠好的信纸递给盈耳。

安安静静地小侍女立刻执行这主子的命令,并按照以往的惯例,向魏萱安汇报着外面的情况。

“老爷又增派了人手,小花园的圆洞门,我从那边过来,见了好几个眼生的家丁,行为举止瞧着,不像是干活的长工。”

魏萱安应了一声,对于自己如今的处境,她大概早已习惯,又或者已然预料。年轻的姑娘只说了一句:“不是庆贺节日,不是生日宴陈,母亲不会安排人去外边雇佣长工的。”

盈耳谨慎的清理掉纸张烧灼之后的痕迹,对于魏萱安的话语,她只有认同,并不能够发表一言。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魏萱安突然站起身,语调急促的说道:“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最好能够让肴相答应下来,若是再让父亲觉察,断了我们和外界的联系,到时候可就全然是没有办法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蹲在小柜子前翻找,精贵的珠宝首饰因为她粗暴的动作碰撞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不明所以的盈耳站在魏萱安身后,试探性的询问自己的主子:“小姐,您要找什么,和奴婢说,奴婢来找。”

听了她的话语,魏萱安果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抽屉前的位置让给盈耳后,她说着心中的安排:“我有一对凤凰的发簪,勾五苏吊坠的,把那个找出来。”

盈耳惊讶的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小姐,那可是太后娘娘在的时候,赏赐给您的——”

“我知道。”魏萱安急迫地打断了盈耳的话语:“肴相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咱们那点小玩意如何拿得出手?”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按住盈耳的手,去寻找她想要的发簪。

盈耳虽顺从着她的动作,却忍不住道:“可那是有您的规制的,肴相出身王府,小姐您——”

“我知道。”魏萱安又一次打断了盈耳的话语:“不是要把发簪给她,是上面的两颗珍珠,那是东海的——”养在闺阁中的姑娘并不能完全说出那珍珠的好来,末了只总结了一句道:“是顶贵顶好的东西。”

“可若是下一次进宫觐见,夫人问起来……”盈耳很显然心中仍有顾虑。

魏萱安虽然着急,到底还存些耐心,“盈耳,你想想现如今的形式。况且下一回进宫,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就算是要进宫,我有那么多的首饰,也不一定要带这一个,好盈耳,你说是不是?”魏萱安到底是看出来这对簪子并不在抽屉中,只得好言央求,望盈耳能将它们拿出来。

这份迫切的讨好显然并不会出现在余稚龄身上,等到宋颍川将魏国公府的形势汇报给余稚龄的时候,她正在弥彰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案件汇报。

“……魏国公加紧了府邸侍卫的安排,多半是觉察了魏萱安和外界的联系。”宋颍川将所得到了信息一五一十的说了。

余稚龄手中的毛笔不停,这会儿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宋颍川:“魏萱安的举动逃不过魏国公的眼线,现如今有这样的安排,不过是对四皇子的效忠罢了。”

宋颍川道:“那今天晚上的设宴——”

余稚龄的眼眸又落在了手中的卷宗上:“想办法让她过来,不要让问题出在咱们的邀请上,然后再把国公府的情况透露给玄将,一定要强调魏萱安如今的处境。”

在她平静的语气中,一些事情被悄然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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