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谋(1 / 1)

那个苍老年迈的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深处他肥大的手,招呼陈忆玉坐在他的身边,也没有像之前每一次陈忆玉来的时候那样,展露出他温润的笑和慈父一般的目光。

娇养长大的公主一时之间不知要做些什么,她楞楞地站在原地,甚至连一声’父皇’也不敢叫出口。

她不断思考着,是否在什么地方惹恼了疼爱自己的父皇,又不断猜想着,正殿中在她来之前,那些人们都说说了些什么,是不是那些话语,触怒了父皇。

她的头脑中不断出现一系列存在的可能,那些如风暴般的思考让她的头脑在一瞬间有些窒息,她就像是濒死在海里的人,终于等到了岸上的救赎。

“阿玉来了。”终于,陈皇的话语让她得到了解脱。

娇俏的小姑娘立刻挂上欢快的神情,蹦跳着向陈皇奔去。

刚刚的不知所措就像是一个错觉,随着话语尾音落下的风,吹走了。

陈皇一把将陈忆玉搂在怀里,长大的姑娘带来的冲击力让这位年迈的老父亲有些承受不住,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消耗掉了陈忆玉的重量。

“阿玉怎么想着来看看父皇了呢?”陈皇浮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陈忆玉,他喜欢这个孩子,并不是因为她身上某一个像自己的特点,也不是因为她是某一个自己喜爱的妃子所生。他愿意将对孩子们的疼爱付诸到她一个人的身上,只源于她是一个女娃娃,不能继承王位的女娃娃就不会对他产生威胁,除此之外,别无其它。

“是父皇您叫阿玉进来的呀。”陈忆玉奇道。

她那双眼睛虽扑闪扑闪的,仔细看着,却没有什么灵气,她大概就是那一种长相,若等到她年岁稍长,灵动的少年气从她身上褪去,也就没有什么足以吸引人的地方了。

“哦。”陈皇像是终于想起了这件事情,又或许他早已觉得这些并不重要,反正这会儿正有时间,他吩咐曹公公道:“传旨让朕的两个儿子进宫来。”他虽将曹公公叫了过来,话语却是和陈忆玉说道:“咱们一家人总没在一起了,朕这就让人传膳,阿玉喜欢吃什么?”

“还做奶糕好不好?”陈皇紧接着说道,他就像是一位合格的父亲,关切着孩子的成长。

“那是小孩子吃的,阿玉才不要呢。”陈忆玉在陈皇身边,撒起娇来。

陈皇一怔,随后似乎颇有些慨叹般的说道:“是哦,阿玉都要议亲了,阿玉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敏感的话题调动起了陈忆玉的思绪,小小的姑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父皇的神情,几次看见他眉眼间的笑容,陈忆玉终于鼓起勇气说道:“父皇,阿玉不想嫁给崔将军。”

“嗯?那阿玉喜欢谁?”

陈忆玉并没有听出陈皇话语中暗藏的玄机,娇养的姑娘将红润的脸颊埋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她说不出那人的名字,却在陈皇进一步的追问中,娇羞的否定了陈皇的提议。

她全心全意的依赖着眼前的这个父亲,她甚至觉得,只要说出心中所想,父皇就一定会成全她的。

她的耳边是陈皇耐心的宽慰:“崔将军虽然年岁大一点,但这样的男人更会疼人。阿玉难道不想一辈子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着嘛?”

陈皇的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却逐渐攻克了陈忆玉的防线,她头一遭没有去反驳这些话语。

可陈忆玉的心里,到底还有些不安,她说不出这份不安的来源,上牙紧咬下唇,她终于说道:“可是幺姑还比我长两岁……”

“单纯的小丫头。”陈皇伸手抚过陈忆玉的长发:“肴相姓余,无论怎么样她都是辽西王的女儿。虽然父王不在了,她却还有长兄。”

陈皇顿了顿,又说起余稚龄的兄长:“余弋一柄长枪耍得厉害,咱父女两个,还要靠他守边疆呢。”

陈皇的语气里包含着无奈,那份情感很成功的被陈忆玉接收到了,生养在皇宫里的姑娘,愣怔的睁大了眼眸,顿声道:“可是父皇,我们是皇家呀——”

“父皇是皇帝,大陈都是父皇的。”陈皇看着陈忆玉的眼睛,极为认真的说道:“可是十二更和弥彰掌控着中央的兵权,父皇也没有办法啊。”

十五岁的姑娘大概从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父皇的宠溺,兄长的爱护将她隔绝在权谋的外界,活成了一个胸无城府的姑娘。

“阿玉。”陈皇在唤着她的名字:“如今阿玉也不小了,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父皇不能永远陪着阿玉,要给阿玉找个稳妥的归宿,父皇才放心啊。”

陈皇一字一句说的恳切,却不知这里面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真情。

陈忆玉茫然的点了点头,她并不知道什么,只是在这一瞬间里,有一股愧疚的情感慢慢地爬上了心头。

“父皇。”一阵脚步声起,陈忆玉顺着声音看过去,是陈善宇和陈良甫到了。

两个皇子的出现让正殿里的氛围立刻发生了变化,四人分坐小桌四角,陈皇的思绪大概还没有从刚刚的话题里走出来,看着出落的越发清秀的陈忆玉,老皇帝无比疼爱的说道:“我们阿玉想要什么样的嫁妆呢?”

陈良甫闻言抬起眼眸,惊愕地看向陈皇后落在了懵懵懂懂不知所踪的陈忆玉身上。

“咱家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嫁过姑娘了,朕让礼部的人好好翻翻前些年的规制,一定让我们阿玉风风光光的出嫁。”陈皇说到情深处,似乎还湿润了眼眸。

在这份话语中,陈良甫逐渐皱起眉头,有些话渐渐爬上他的嘴边,垂着眼眸,手边的筷子不断拨弄着碗里的鱼肉,那块翻来覆去的鱼肉,就像是他此时的心情,辗转反侧不知如何。

即使最后在陈善宇的提醒下将鱼肉咽下,也咽不掉嘴边的冲动,那句话就像是藏在鱼肉里的刺,咽下会弄伤自己,吐出来,难免在这个时候失掉了礼仪。

他的愣怔,错过了几句别人的交谈,再接收到外界的讯号,只看见陈忆玉在陈皇和陈善宇的哄劝下羞红了脸,一双小手藏不住下面的颜色,她娇滴滴地不断地讨着饶:“父皇可别说了,两位哥哥还没有娶亲,不应该轮到阿玉的。”

“哦——”这样子一说,陈皇似乎才刚刚想起来还有坐在他面前的两个儿子,并不能够精确的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意图,似乎是在夸耀陈善宇:“善儿这次的差事办得不错,朕瞧着跟了你许多年的钱氏很不错,性格温和也会照顾人,就是出身不太高,给她抬个身份你觉得如何呢?”

这话语中的指代意义是如此的明确,然而陈善宇就像是在一声声夸赞里迷乱了双眼,他站起身,向陈皇行礼道:“恳请父皇将肴相配给儿臣。”

陈皇含糊的应了一声,随即指着座位道:“来,来,吃饭,吃饭。”

陈皇的应对并没有将陈善宇从他的想法中拉出来,他仍旧在说道:“父皇,肴相手里握着不少中央的兵权,如果把她嫁给儿臣,不也就相当于她手中的兵权,到了咱陈家的手中吗?”

陈善宇从没有这样,不加掩饰的流露出他眼眸中的情感。

“父皇,儿臣觉得很是这个道理。”没有得到陈皇回应的陈善宇,又追了一句。

陈皇夹菜的手一顿,目光在陈善宇的脸上转了又转,终于点了点头,像是应和了陈善宇的想法:“没想到我们老四还有这样的谋划,古人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现在是比父皇想的还周到了。”

陈善宇得了陈皇的夸赞,心里更是得意:“儿臣为父皇分忧,这是分内的事情。”

“好。”陈皇皮笑肉不笑的瞥了一眼陈善宇:“那你再说说,如果余肴不从,该当如何?”

陈善宇从善如流的回应着:“父皇,臣子的本分就是效忠朝廷,即便是我们不给出任何理由,只是让他们交出兵权,那也是完全应该的。如今许给她王妃的名分,就已经是对辽西王的交代了。”

皇宫里父子四人的交谈,这会儿已经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余稚龄的耳中。

被惦记上的姑娘此时正坐在十二更的兵器坊,架设在远处的大火炉里,不停燃烧的火焰从雕刻的镂空中渗透出来,映照着余稚龄的眉眼,飞扬杀伐,又果断而有张度。

“这皇位,看来他们是握在手里,有太长的时间了。”余稚龄冷冷的笑起来,眉眼间的寒意,如同十二月的风雪,冻结了暗潮涌动的溪流。

她神思周转,目光掠过站在火炉边的徐斐,从宋颍川进来的那一刻起,他便从未言语,手中的铁钳此时已燎的通红,他却惘然没有觉察一般。

余稚龄没再言语,向宋颍川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回去。

慢慢的走向徐斐,余稚龄沉思着不知如何开口,火炉里的热气随着她的靠近愈加放肆,侵扰着她的思绪,再也无法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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