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敢问姑娘——明尘可以再失礼一点吗？”
十二岁的少年眼上蒙着深色绸布，说这话时脸上晕开了点薄红，在白得透明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薛芷在内心直呼好可爱，不愧是她惦记到现在的孩子，太可爱了吧？
别问薛芷为什么不觉得这是萧明尘在调戏她，问就是，这可是萧明尘——她看着长大的崽，怎么可能调戏她呢？
一时间薛芷母爱泛滥。
“需要我做点什么？”
听到小姑娘这样回答，萧明尘歪了歪脑袋，一缕墨发垂落在肩膀肩膀上。
“请薛姑娘走近些。”
薛芷闻声迈步，根本不带犹豫的，边走边问：“明尘小公子，这样可以了吗？”
“再近些。”
萧明尘轻声道。
直至走到萧明尘跟前，薛芷才停下步子。
这个距离，薛芷都能看清萧明尘皮肤下的血管了，她心想：这孩子也太白了。
“可以请薛姑娘附耳过来吗？明尘想同薛姑娘说几句悄悄话。”
像个顽皮的少年般，萧明尘说这句话时清缓，语气颇有些俏皮，像个孩子。
薛芷想了想，同意了。
她缓缓俯身，把耳朵凑向那少年。
只听，那少年像是说悄悄话那般，用着气音，他轻声道：“薛姑娘，你……不是人吧？”
薛芷：“！”原来这孩子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人了吗？！这也太早了，亏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是灵吧？”像个好奇的孩子，他轻声问。
此时两人就像是两小无猜的稚童。
薛芷眨了眨眼，又想到少年看不到，于是也学少年那般，她用气音道：“你怎么知道的？”
此刻，薛芷与少年之间不过咫尺，萧明尘呼吸间都能闻到小姑娘发间的淡淡的清香。
同样，薛芷也听得到少年的呼吸声，说话时会拂过她的耳朵，有点痒痒的。
对于薛芷的问题，少年思量了片刻，选择告诉她：“我能感觉得到，你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富有生机，仿佛春暖花开般，明净透彻。”
“！”
薛芷猝然抬头，却忘记了此刻她与少年的距离。
一瞬间，萧明尘闻到过的清香变得浓郁，唇角贴上了小姑娘的额发。
“！”
萧明尘迅速后仰，掩饰般偏过头，那白玉般的面容迅速攀上了薄红，耳垂更甚，仿佛要滴血般。
对男女大防不感冒的薛芷：“？”她刚刚是不是差点撞到这孩子的下巴？
罪过罪过，还好这孩子闪得快。
“对不住！”
“对不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薛芷更迷惑了，但这孩子素来懂礼貌，经常说对不起。
想到这一点，薛芷释怀了。
“明尘小公子，你都知道我的秘密了，那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萧明尘轻声应道：“嗯。”
萧明尘面上冷静，心里却很慌乱：差点亲到薛姑娘的额头，太失礼了他。
“那我也可以对明尘小公子做一件失礼的事吗？”薛芷语气诚恳。
尚未回过神的萧明尘：“……嗯。”
于是，下一刻，不着调的薛芷直接用双手捧起了这少年的脸，两人额头相抵。
彼此呼吸相交错的那一瞬间，萧明尘仓皇回神，然后……屏住了呼吸。
“别动。”
耳边是小姑娘娇憨的声音。
萧明尘像是脑子突然不听使唤般，竟然真的就按小姑娘说的话做了。
不仅不动了，连呼吸也屏住了。
脸上薄红薄红攀升，憋气憋的。
感受到小姑娘托住他脸的一只小手移开，转而隔着绸布覆在他的眼上。
两人额头相抵，脸上烫意蔓延的却只有萧明尘。
萧明尘是能感觉得到薛芷身上的气息的。只见一股清灵温暖的气息沿着小姑娘的额头，以及覆在他眼上的小手传来事，萧明尘愣住了。
这些只在眨眼间，不过三两息，额头一凉，眼上一轻。
是薛芷退开了。
“失礼了。”
薛芷学着少年先前的模样，语气诚恳道。
然而萧明尘还没回过神，他依旧轻声应着：“嗯。”
薛芷：“？”
虽然她真的失礼，但你也不能这么应吧？
“……”
薛芷回去了，当然，这是因为她哥没有看到她一定会着急的——怕她在别人家府上闯祸。
她乖乖回去了。
至于迷路？笑话，那不过是借口，萧府的路她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薛芷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萧明尘抬手起手背，缓缓贴上了他的额头。
那里还留有小姑娘额头的余温。
他想，他今天真是太失礼了。
阳光温暖，轮椅上的少年瘫坐其中，一手手背低着额头。
一如薛芷今早见到的那样，像是睡着了般安静。
唯有脸上的薄红昭示着不是这样的。
*
回薛府的马车上
难得有一次，薛还宴觉得自家小妹也没有那么糟心。
“今生有幸，没听从萧府的下人口中听到有关小妹的任何消息。”
薛芷也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心里有点小得意。
“那当然，我可是很乖的。”
“……”
当晚，萧府。
“阿弟，你看起来心情不错……交到新朋友了？”萧问情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中的少年，撑着下巴道。
少年佯嗔。
“阿姊！”
“我也觉得那小姑娘挺讨人喜欢的，嗯，绝对不是因为她长得可爱……阿弟，你说——我把那小姑娘拐过来当妹妹……薛还宴不会拿算盘抡我吧？”
萧明尘当真有好好思考：“五年前，薛公子便有‘小夫子’之称，想来是不会的……阿姊！你又取笑我——”
萧问情眉眼弯弯，朱唇轻启：“阿弟素来是不会考虑旁人事……看来那小姑娘当真与你聊得很来。”
萧明尘这下是真的红了脸，白得透明的皮肤上攀上了薄红，像是晚霞般好看。
“……阿姊莫要再说了。”
他小声道。
“好了好了，阿姊不逗你了，阿弟用完晚膳便早些休息吧。”
那边，少年轻声应道：“嗯。”
颇有些心不在焉。
*
王彧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帝都中，薛还宴或许是个假妹控，但萧问情是真弟控。
说到妹控，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苏枫，这家伙确诊妹控无疑了。
苏家大小姐简直被这人吹上了天，真是逢人便夸，一点也不消停。他就不知道了，苏家那小妮子有什么好的，不就会点琴棋书画吗？他看还不如薛芷有意思。
“小薛芷，五年不见你是真一点也不长……如今已经及笄了吧？怎么样？有考虑过婚事吗？”
默默扒饭的薛芷：“？”不是，关她什么事？
一提及婚事，王彧之就觉得烦，他也不过才二十，催什么催？烦死了。
这边薛芷没回答，倒是薛还宴给挡回去了：“薛家只接受入赘，或者我养着也不成问题。”
“不是，小夫子，您不打算成家？您未来夫人愿意小姑子一直在府上待着吗？”
“宴不过一介商人，素来漂泊惯了，从未打算过成家，又谈何夫人？”
见薛还宴拿出算盘，当年被其戒尺打怕了的王彧之立马跳起来躲到薛芷身后。
薛芷疑惑地看着身后的王彧之：“你干什么？”
王彧之理所当然道：“小夫子不是要拿算盘抡我吗？我躲着点啊。”
薛芷无语，然后回他：“这样有辱斯文的事你觉得我哥会干吗？”
这时候，薛还宴说了一句：“王公子如此期待，宴也可破例一次。”
王彧之迅速道：“别，小夫子，我不配。”
见薛还宴只是拿算盘算账，王彧之这才坐回原位。
“十两二十文，给你抹零，十两。”
算珠的清脆声响过后，薛还宴缓缓开口。
两道目光落在薛还宴身上，薛还宴抬头，他问：“何事？”
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家哥哥的薛芷：“哥哥我以后过来吃饭也要收钱吗？”
薛还宴默了默，回答道：“从你月例里扣。”
薛芷：qaq
表情古怪的王彧之：“当初清渊的小谪仙……终是落得满身铜臭气。”
王彧之去结账了。
王彧之请客只是一个插曲。
没过几天，薛芷收到了皇宫的赏花宴。
薛芷大疑惑：“？”不是，皇宫的赏花宴邀请她干嘛？
薛芷拿着请柬去找薛还宴了。
遇事不决找哥哥。
薛还宴看着这张赏花宴的请柬，叹了口气，只道：“过两天你准备一下，去吧。”
薛芷沉默了片刻，小声问道：“能不去吗？”
“你觉得呢？”
薛芷咽了口口水，心道麻烦，花有什么好看的？
即使非常不情愿，两天后，薛芷依然被拎上了马车。
石头看着没睡醒的薛芷，提醒道：“小姐当心些，切莫磕着碰着。”
薛芷懒懒地打着哈欠，应声：“好。”
时过境迁，薛芷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薛芷了，现在的她不想早起，也不喜欢没吃早饭去陪那些王孙贵族赏什么花。
至于准备？换件衣服就差不多了。
薛芷爬上马车后，薛还宴便紧跟其上。
这次他没拿算盘，显然跟薛芷一样。
精心打扮？不可能，就只换了件衣裳。
“先吃点东西。”薛还宴递给自家小妹一个纸包。
这下薛芷不困了，有吃的，不早说，同以为自己又要饿肚子了。
虽然灵不会觉得饿，但这么多年一日三餐，薛芷已经习惯了。
是新鲜热乎的包子。
随后，吧唧吧唧声在马车中响起，对面的人闭目养神。
薛芷吃完一个把下一个塞到她哥哥手中。
听到她哥哥说：“不饿，你自己吃。”
嗯，那就是没吃饭。
“哥，廖大夫让我看着你好好吃饭。”
薛芷目光炯炯有神。
犹豫片刻，晃晃悠悠的马车里便只剩下咀嚼的声音。
虽然，但是……嗐，怎么能不吃早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