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时，北栀和皎皎刚顺着人潮走到一楼，村里读一年级的四个男孩子突然跑过来求她帮忙。
“我们都没带伞，栀栀你能不能去找老师帮我们借一下伞？”邝超问。
“你们自己怎么不去找老师借伞？”北皎有些不理解。
邝超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说：“我们和老师都不熟，不敢去借，栀栀你和学校的老师都熟，他们认识你，你可不可以帮一下忙啊？”
磊磊涛涛浩浩都求助地看向她，北栀本来想拒绝，可看着眼前的雨幕，最后还是答应了。
她把手里的伞递给皎皎，让他们在这等着，然后转身跑进教学楼，一口气爬到四楼，走到走廊尽头的宿舍。深吸一口气后，她轻轻敲了敲邓老师的宿舍门。
门从里边打开，邓老师看到她后有点诧异，“北栀？怎么还没回家啊，找老师有事？”
北栀攥着裤边，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邓老师，我和我朋友忘记带伞了，您能不能借我两把伞，明天还给您。”
“我看一看有没有多余的伞啊，我记得是有两把旧伞的……”邓老师大方答应后转身去宿舍里找伞，北栀乖巧地在门外等候。
“找到了。”邓老师把一黑一灰两把格子雨伞递给她，温声道：“早点回家，别在路上玩了。”
北栀接过伞，向老师礼貌道谢后风一样地跑下了楼。
成功向老师借到伞，她的心里骄傲又开心，但同时又有点懊悔，中午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想到向老师借伞呢……
刚刚向老师借伞的时候她很怕被拒绝，好在邓老师人很好，二话没说就借了。
北栀松了口气，内心的小骄傲蓬勃生长。
看吧，还是我跟老师关系好，只有我才能帮你们从老师那借到伞。
村里的小伙伴看到她拿着伞从教学楼里跑出来，都很高兴。北栀抿抿嘴，昂着头慢慢走过去，很淡定地把伞递给小伙伴，超超和磊磊感激一笑，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邝涛撑开雨伞，撇了撇嘴，有些嫌弃地说：“这伞怎么这么旧，伞架上都是锈。”
大家都顾着高兴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有北栀耳尖，敏感地捕捉到了。
她的心里有些不快，好不容易借来的伞还被嫌弃了，早知道，就不帮他借了。
如果只是这一点的不愉快还不算什么，偏偏回村的路程走到一半后雨慢慢变小了。没多久雨停了，涛涛收了伞和磊磊在路上追闹嬉打，两个人把彼此伞上的雨水朝对方身上甩，后来又拔出伞柄像武侠片里的剑客一样“交战”。
他们全然忘记这两把伞是北栀从老师那借过来的。
北栀气得赶紧跑过去叫停，“这是老师的伞，别把老师的伞弄坏了！”
可是已经晚了，灰色雨伞折了两根细小的伞骨，脱了线，伞面塌了一块。
“你把伞打坏了，我要怎么还回去啊！”北栀从涛涛手里抢过伞，心疼又恼火。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里知道它打两下就坏了，本来就是一把破伞，坏了就坏了呗……”涛涛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地说。
“这是老师的伞，坏了要赔的！”北栀瞪了涛涛一眼。
邝涛心里有些慌，但还是硬着头皮犟嘴说：“我不会赔，要赔你赔，谁借的谁赔！本来就是把烂伞，又不是我弄坏的！”
邝涛说完后就想跑，北栀跑过去扯住他的衣服，他猛地回头有些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伸手推了她一把。皎皎见状冲了过来想帮北栀，其他人也跑上前来帮忙，场面开始变得混乱，混乱中邝涛不小心踩了北栀一脚。
她的白色帆布鞋上烙上了一个难看的泥脚印。
“伞是你向你们老师借的，不是我借的，要赔也是你赔。”
北栀被邝涛的话噎住了，是的，这是她借的，她借的时候为了成功还撒了谎，说是自己没带伞。
“明明就是你和磊磊玩的时候弄坏了伞！栀栀好心帮你们借伞，你弄坏了还不承认，还踩了栀栀一脚！”北皎指着邝涛气愤地说。
“你个鼻涕虫，这把伞本来就是坏的，我才不会赔！”邝涛依旧无赖。
“你不赔，栀栀明天就去告诉老师！”
北栀也很生气，可她犹豫了。她不敢去告老师，之前借伞的时候她撒谎了，要是老师知道她没有把伞保护好，会怪她的。
邝超看不过去了，瞪着邝涛说：“涛涛你搞坏了伞，你要赔，不然就修好，之前是你先说没伞，想要栀栀去借的。”
“反正我没弄坏，我才不赔。”邝涛依旧死鸭子嘴硬，说完后他立刻转身跑走了。
“算了吧。”北栀失望地说，她沉默着蹲下身用兜里剩下的半张纸巾使劲擦了擦鞋子，可沾了泥水的白鞋子越擦越脏，那块污渍越来越显眼。
她有点后悔今天帮邝涛借伞了，好意应该用在对的人身上。
用错了人就会像那双白鞋。
回到家后，北栀把事情原原本本跟奶奶说了，奶奶没有怪她，只说那个涛涛真的不像话，要她以后别跟他一起玩了。
北栀撑开那把坏了一角的伞，生气又无奈，“奶奶，我要不要到涛涛家去告诉他爷爷？”
“讲是要讲的，明天我碰到他爷爷的时候说一声。但是他爷爷年纪大了，又爱护短，最多就是说涛涛一顿，这把伞确实旧了起锈了，他们不会愿意赔的。我修一下吧，用针线补一补，给它断掉的地方用铝丝缠一下，你明天跟老师说一下道个歉。”
“嗯……”
北栀搬个小凳子在堂屋里写作业，奶奶戴着老花镜坐在门口修伞。
她不时抬头看一眼，心里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爱管闲事，奶奶就不会多出事情做了。
铅灰色的天空又下起雨来，雨水压弯了花草的腰，芭蕉树啪嗒作响。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北栀把奶奶修补好的伞还给了邓老师，很认真地跟邓老师道了歉，坦诚了一切。
邓老师看着她低垂着头满面自责的样子，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接过了伞，“没关系，这本伞本来就已经老旧了，我之前都打算不要了，没想到你奶奶修理了后还比之前好了，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了，帮我谢谢你奶奶。”
北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好啦，快点去班上吧。”邓老师温柔地催促道。
坐在班上的时候，北栀还是有点恍惚，她还以为老师会骂她呢，上学路上怕得要死，就希望路能够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可她没想到老师一点也没有生气。
后来，涛涛一直没跟她道歉，北栀也不再和涛涛说话了。她宁愿和皎皎两个人回家，超超也偶尔加入她的队伍。
三个人的小队伍，也很快乐。
神仙妖怪传说，各自班上的糗事，回忆里美好的事情，一起交织成放学路的笑声。
有时候走路走累了，书包又很重，他们会在路边折一棵小苦楝树，掰掉乱枝杂叶后用它来挑书包。
每个人一程，谁累了就替谁。
这样每个人都能休息一程。
没有沉重的书包，脚步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