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车从小区出来，万重山打开播放软件，一首熟悉的老歌从音响里流露出来，听着歌声，他开着车寻着路口走上环城高速。
歌手还在用二十年熟悉的声音，唱着属于当年的味道。听着歌，万重山不由得想起，他人生中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在爷爷家，他和江千里还不熟悉，他和夜静舟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在万重山小时候，他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他年幼的时候，家里只有一家三口，他父亲有份自己喜欢的朝九晚五的工作，母亲在父亲回家后全程围着他转。
当父亲不在家，母亲比起照顾他，更喜欢琢磨怎么样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或者怎么把家里收拾的让父亲觉得难忘。
而当看到他，万重山脑海里浮现出幼年时母亲刺耳的尖叫，他摇摇头把不好的回忆甩出去。至今为止，那种来自母亲的尖叫，仍旧是万重山不可磨灭的刺痛。
后来爷爷看不过，把他接走，万重山换了个地方，从此跟着爷爷住。
万爷爷住在老式小区，家里除了他只有一个照顾他们两个的保姆。因着当年小区里的都是熟人，各家都认识，万爷爷领着他转了一圈，眼熟之后，就不在拘束着他，万重山这才有时间跑到出去玩。
也是因为万重山到处跑闲不住，很快和附近大院的小孩子玩到了一起。与此同时，同一个大院里的江千里，还有别人家的孩子夜静舟，万重山也难免会见到。
在那会儿，娱乐还不多的年代，家里上年纪的老人经常带着孩子到大院里的坐着，下下棋聊聊天，说一些茶余饭后周围的事情。
江千里和夜静舟都是属于别人家的小孩，不同于江千里上面还有个更耀眼的哥哥江过陵挡着。
夜静舟当时就是那个茶余饭后，各家谈论的夜爷爷家的乖小孩。
类似什么“长得好看”、“比他爹强多了”、“还很孝顺”、“坐得住”等，一些老头老太太聊儿孙时会说的话题。
有时候万重山也会对爷爷们下棋好奇，他在旁边抓耳挠腮的坐着，总忍不住想要试图说两句棋子放错了，这时候他还没说两句，就会被旁边的老头让他找其他‘臭小子’玩去。
后来，看下棋的次数多了，万重山看了几眼，除了学会下棋，他发现他如果下，当时的老头都下棋下不过他，索性也不放在心上了。
当时，新换了个地方，没有人管束，万重山正和大院里的一些相差不过一两岁的同龄人，到处跑着玩各种游戏，因着爷爷的宠溺，他天一亮就出去，不到吃饭时间，不弄得一身脏兮兮绝不回家。
曾经偶然一瞥，到是看到过穿的干干净净的坐在一堆老头里的小孩，还没来得急好奇，听到小伙伴的喊声，万重山注意力就被玩耍吸引走了。等玩过回来，那里早就没了夜静舟的影子。
“静舟那孩子是个坐得住的，比你这个总想插嘴的强的多。”万爷爷扫了他一眼，说道。
夜静舟，长得好，学东西快，他坐的住，对老人还贴心孝顺，从来都不会像其他孩子弄得从头到脚一身泥。
不知不觉间，很多家长都会在抱怨的时候拿夜静舟来和自家孩子对比，而上一个能让大人们如此称道的人，还是比他们大几岁的，另一波的江家的江过陵。
万重山也曾有过不服气，但他还忙着玩，每天沉浸在各种游戏里，根本没有心情去和夜静舟比较。
若不是后来那件事，万重山和夜静舟、江千里，他们三人可能除了童年时见过一眼，彼此最多知道名字，此后在没交集。
那一天，万重山记得，当时万爷爷穿的很正经，离开前难得一脸严肃的对保姆交代，他有事出去，别让他出门。
万重山见爷爷如此肃穆，倒是乖乖听话了。他在家里无聊的憋了一上午，还在保姆的唠叨中祸害了几盆爷爷养的花。
就在他已经闲不住的坐在棋盘旁，模仿大人自己和自己下棋的时候，听到了来自门外传来的喧嚣。
万重山跪在凳子上，扒着窗户往外张望，看到一群同龄人闹哄哄的从他家门前穿过。那些同龄人里，有万重山经常玩的几个，也有他看着陌生，没见过的。
想起今天很多看孩子的爷爷奶奶们都有事，家里剩下的不是哥哥姐姐就是保姆阿姨。
万重山回头看了眼收拾东西的保姆，他忍不住好奇，趁着保姆不注意，一溜烟跑了出去。
他当时还想着，就在家门口的话，也不算违背了万爷爷说的话。
万重山欢快的跑下楼梯，凑过去，扒着一个认识的人肩膀，问，“礼貌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干什么呢？有什么热闹？”
“重山。”有人见到他，喊了声，给他让出来个地方。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万重山成功从一个外来的小孩，打入大院的小孩们的小群体，还隐隐有几个孩子要以他为领头。
热热闹闹的二三十个孩子，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顺着几个玩的好的小伙伴帮助，万重山也费力挤进去，他刚艰难的挤进去，正好看到夜静舟被围在人群中间。
万重山踮起脚尽力张望着，也只能看到，穿着一个蓝色牛仔小褂的夜静舟，抱着一个足球，在和说话的人对峙着。人虽少，面对这么大场面，夜静舟十分冷静，毫不退缩。
“他们在干嘛？”万重山扭过头问他身边的人。
“好像是想借夜静舟的足球的足球玩。”有人回答他。
万重山奋力踮起脚，无奈当年他的身高，在一群同龄人里只能说中等。按住旁边人的肩膀，万重山用力踮起脚，他终于看清中间的场面。
夜静抱着的足球，黑白分明一看就是崭新的，见到如此，万重山心里不由羡慕。
能住在大院的人，家里是不差一两个钱的，只是家里的老人，比起给孩子买玩具，他们更喜欢买吃的，用的，学习的。
羡慕的显然不止是万重山一个，不然也不至于有人想要借夜静舟的新足球玩了。
弄明白了热闹是什么，万重山也没了兴趣，他是趁着保姆阿姨不注意溜出来的，还得趁着她不注意在回去。
“你到底借不借，我们又不会给你踢坏。”
“对啊，大不了带着你一起玩。”
“他不给，我们就抢过来。”
万重山进来不容易，出去更难，他正奋力往外挤的时候，里面的人乱了起来。
都是家里宠上天的小霸王，平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到夜静舟不管怎么说都无动于衷，终于有人在说出‘抢’后，有人动手了。
当时的人太多，加上时间久远，加上万重山背对着人群，他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先动的手，更不清楚是谁挑了头。
有人先对着夜静舟下手之后，其他的小孩本着法不责众，大不了挨顿打的想法，也有按耐不住的动了手。
闹哄哄的，人挤人，万重山被人群裹挟着，东歪西倒。
等万重山好不容易站稳，他回过神，万重山看到他手里不知道被谁塞了一个足球，刚才还崭新的足球，在争抢中沾了点土，看起来仍旧新的不得了。
“重山。”
这时候有人喊了万重山的名字。
周围人哗一下散开，把万重山暴露了出来。
万重山愣了一下，他抱着球不知所措。
“快跑。”
有人冲着他喊了一声，万重山下意识抱着球就跑，他刚跑没几步，身后猛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冲力，夜静舟疯了似的朝着他撞了过来。
夜静舟蓝色的牛仔外套争抢中早没了影子，他穿着白色的T恤，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对着万重山下手就是一拳。
万重山被他撞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还没等爬起，又被夜静舟一拳锤在背上。感受到身上的疼痛，万重山也没激怒了，除了他妈，万重山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气。
万重山顾不得起来，他翻过身，朝着夜静舟扑了过去。
夜静舟眼睛泛红，看着朝他扑过来的万重山，对此也毫不客气，下意识的用跟着其他当兵的叔叔学到的一招半式，对万重山眼睛招待了过去。
万重山当时只想着报仇，夜静舟把他打到后，还想着找足球，而足球早就从万重山手里滑落，不知道掉到了谁手里。
万重山被夜静舟一拳打在眼上，倒在地上，他眼睛模糊，只感觉各种脚步声，闹哄哄的，还有人踩到了他。
“是他砸的你！”
“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揍他！”
“我们一起。”
“……”
万重山一只眼看着又有脚从他身上踩过去，其中一脚还正踩在他胸口，正好正中心脏，说不是故意的都不可能。
差点没被踩断气的万重山，护住头，他愤怒着，等他找到是谁干的，一定要也踩在对方身上。
“死人了！”
一声尖叫压住了所有吵闹，听到噩梦一样的尖叫，万重山整个人都懵住了，他就像又回到和父母同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