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1)

“可能”二字,是琉月出于谨慎的委婉用词。

并不代表她真的认为,棽棽还有活着的可能。

洗髓、炼气、筑基、金丹、大臻。

越是往后,差距便越鸿如天堑。

受金丹境的限制,淮旭无法看到慕承秉身上的一些东西。

但琉月却看得清楚——

慕承秉能以冠玉容貌活到天命之年,自不是什么上天怜悯的奇迹。

而是棽棽以她的心头血为引,用咒术将自己的妖丹和慕承秉的命蛊强行融合到了一起,来给他续命。

此番行径,纵使侥幸没有引来雷殛,却也还是会因失去妖丹而油尽灯枯地死亡。

“阿旭,凡事皆有损耗。”

“若按那颗妖丹被命蛊蚕食的速度推算,慕承秉大约还有二十年可活。”

二十年,对于修士来说极为短暂。

但对于曾为祭司的慕承秉来说,能活到古稀耄耋之年,已是十分长寿。

琉月微微叹了一声,起身推开窗子。

阁楼外的荒松雪景刹时映了进来,冰天雪地的素白将她的身影衬得缥缈清寂,仿佛随风欲飞。

琉月继续道:“棽棽的愿望是让慕承秉好好活下去,而慕承秉的愿望是要找到棽棽。”

“当然,妖族和人一样,也有三魂七魄。”

“哪怕棽棽已经死了,只要能寻回一点残魂碎魄,我也能帮慕承秉与她再见一面。”

“只是……”琉月话锋一转,顿了顿道:“招魂引魄需要祭品,得将慕承秉体内的妖丹取出。”

“没了妖丹供养命蛊,不消半日,他便会死去。”

用余下的生命,换一场短暂到转瞬即逝的重逢。

重逢之后,却仍是无果……

淮旭眼眸微暗,顺着琉月的视线,看见了阁楼外不远处的一棵枯松。

积雪厚重,正沉甸甸地坠在松木的枝干间,几乎快要将其折断。

“是我任性了。”

淮旭走到琉月身边,低声道:“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要帮他……”

琉月侧首,摇了摇头:“阿旭,别这么说自己。”

她眸色认真地看向他,“还有——”

“倘若某天,同样的事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不希望你找我。”

“至少,你不能用慕承秉所需要的代价来找我。”

朔风凛冽,吹得人头脑清醒。

淮旭想起琉月与自己签下的那张契纸,垂眸道:“我答应你。”

琉月眨了眨眼,一双桃花眸笑得潋滟粼粼:“阿旭懂我,我很开心。”

从窗到榻的距离不远,琉月是被淮旭抱着回去的。

她乐得偷懒,睡觉前却不忘交代:“慕承秉明日多半还是会来的。帮他须得准备不少东西。”

“到时……就都交给阿旭了?”

“好。”淮旭温声应道。

他知琉月就寝时不喜见光,便捻了个诀。

原本通透明亮的上厅,顷刻间暗若幽夜。

淮旭静静守在榻边,于漆黑中凝望他入睡的月亮。

***

边城的风沙刺骨。

甑生城清贫,街市上便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户小贩。

李束牵着缰绳,目不斜视地跟在慕承秉身后,回到城主府。

慕承秉神色淡漠,与昨日出去时相比,并无什么不同。

但李束心里清楚,他们城主的心情,怕是不会太好。

——毕竟所求之事未有结果。

绕过庭廊,一进书房,李束便乖觉地把身上的弦绷紧了。

他眉眼恭敬地行了一礼,禀道:“大人,若是无事,小的便先退下了?”

李束不是多嘴多舌之人。

无需慕承秉提醒,他也会将碧海金霄阁内发生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绝口不提。

慕承秉目光平静,波澜不兴。

他看了李束一眼,道:“十年前,我见过你的祖父一面。是他替你求了城楼卫的差事。”

一生自恃清高的祖父,会为了他求人?!

李束心中愕然,用力地握了握拳,才将满肚子的疑问憋了回去。

慕承秉看出李束的困惑,淡声解释道:“我有一位同僚,少时受过你祖父的恩惠。”

“他知我要来甑生城,便修书一封,托人转交于你的祖父。”

“你祖父看过信后,似是想通了什么,没几日,便来替你求了城楼卫这一差事。”

李束双亲早逝,是被祖父李骞拉扯养大的。

人界皇朝的核心是镇魔司。

朝中既不尚文也不尚武,没有什么不罚士大夫的旧例。

李骞是因谏言惹恼了帝主而遭贬黜的。

李家被流放到边漠的第三年,李骞的儿媳菀娘有了身孕。

这本是喜事一桩,奈何甑生城气候恶劣,菀娘又是腊月产子,生下李束后,竟是连月子也未出,就得了寒疾病死了。

幼年的李束,时常撞见父亲与祖父争执。

“若你当初肯周旋一二,何至于害得菀娘在这苦地方被磋磨到死?!”

“周旋?李暨!你的四书五经读到哪儿去了?!还有一点文人的风骨吗?”祖父拍着桌子怒斥,“有子不孝如你!真真是辱了我李家的门楣!”

“李家?门楣?”李暨不甘示弱地冷笑道,“从菀娘死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愿当这李家人了!”

那日,李束的父亲摔门而去,一夜未归。

再被人发现时,已是没了气息。

李束十四岁时,李骞张罗着为他娶亲。

未料一向乖顺的李束却低着眉眼拒绝了:“祖父,我不想我的妻子和娘亲一样……”

“我也不想我的孩子和我一样,继续留在这座城了。”

当时已是白发苍苍的李骞颤抖着身子,气得不停哆嗦,先是厉声骂道:“胡言乱语!忤逆不孝!”

后又老泪纵横地道:“我知道,你们怨我!都怨我!”

李束只是沉默地跪下:“孙儿没有怨您。”

“穷则独善其身,是圣人写在书中的道理。”

几年前,李骞病重,临终时紧紧拉着李束的手道:“在城楼卫当差,就不再是戴罪之身,我只盼着,你能……能……”

李骞的话没说完,便咽了气。

李束一直以为,祖父要说的是:“娶妻生子,为李家留后。”

但现在想来,应该是……

“能离开甑生城。”

李束知道,慕承秉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旧事。

但他克制着自己,没有追问,而是躬身拜道:“多谢城主大人这些年的照拂。”

书房内,墨香飘萦。

慕承秉一边提笔写信,一边疏淡地道:“不必谢我,替人还情罢了。”

随后,他又吩咐李束:“今日你就歇在府内,明日与我一起去拜访真人。”

“若是我回不来了,你便带着我的手札,去皇都复命。”

慕承秉的话点到为止。

李束却陡然明白——

慕承秉这是给了他一个能堂堂正正离开甑生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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