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1 / 1)

钱主簿一直主管雄县税赋,触觉敏锐,一语便道出了关键。

孙县令进士出身,平常虽对庶务方面了解的不多,但是一听钱主簿提醒,立马也反应了过来。

两人顿时一扫颓色,商量起具体实施的方案。

钱主簿是这方面的能手,蒋玉南立在一旁,老实地充当一个合格的下属。不时对上司偶尔抛出的问询,附和称是。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中午。孙县令一心扑在案子上,便留下两人用午饭。

孙县令倡行节俭,他孤身一人上任,曾吩咐厨娘,每餐不超过两个菜。今日因留两人用饭,破天荒上了四菜一汤。

饶是如此,这饭菜的口味可比膳房的大锅菜好多了。蒋玉南也跟着沾光,享受了一把县太爷的待遇。

席间,孙县令和钱主簿两人,或是商讨税赋方案,或是你来我往人□□故,聊得热火朝天。

吃饱喝足后,方案也定得差不多了,钱主簿带着蒋玉南回到主簿衙。

按照钱主簿的提议,两日后召集官牙人开大会,由蒋玉南协助组织。

考虑到时间紧、任务重,钱主簿有意给她配备人手,便问问她的意见。

蒋玉南本想选郑斌、王虎两人,毕竟上次三人一起去吴记查探时,配合默契。且郑、王两人,常年在衙门当差,对县衙和雄县的情况也比较熟悉。

但上次与他两人不欢而散,让蒋玉南有些为难。她便让钱主簿决定就好,主要是对方得心甘情愿。否则搭档离心,可比独自干活还辛苦。

下半晌,蒋玉南正在埋头书写牙人大会请柬,她的新同事就来报道了。

“是你。”

她有些意外,来人竟是今早那娃娃脸小孩儿。

娃娃脸名为樊厉,一见蒋玉南就热情地自我介绍,几乎要把自家家底都报出来了。

倒是打消了蒋玉南担心他是被迫前来的顾虑。

樊厉自小就在自家肉铺打杂,对县里的各户人家都有所耳闻,蒋玉南便让他介绍介绍牙人行的情况。

没想到他长着一张娃娃脸,说起八卦消息来倒是出类拔萃。

雄县目前的官牙人大致分为三派,一派以城东庄家为首,一派以城西马家为首,还有一派隐隐以外来户康家为首。

庄家、马家都是县里的老人,祖上三代都是干牙人一行的。据说两家祖上有仇,互相不对付。

康家则是隔壁清水县牙人行的老大,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得到了雄县官牙人的关凭。

目前的十个官牙人名额中,庄、马两家及他们的簇拥者占了大半,剩下的两家小牙行为了不被排挤,隐隐有向康家靠拢的迹象。

蒋玉南认真倾听着,这消息倒是与她这两月在榷场的见闻吻合。

互市交易日渐繁忙,官牙人便是闭着眼也能吃饱饭。但这段时日,偶尔还是有人状告遭别家牙人抢单。

蒋玉南暗中留意过,抢单与被抢的牙人基本上分为两大阵营。如今结合樊厉的消息来看,应该就是庄、马两家的簇拥者。

听完了八卦,请帖也写得差不多了,樊厉自告奋勇前去分发。

蒋玉南久违地准时放衙,她拎着挑选糕点补品,敲响了谢家的大门。

昨日为了避免暴露,她是趁着天色昏暗之后才回的家。没想到谢家婶子还一直记挂着,她到家没多久,就敲门送来了些吃食。

蒋玉南白日一直忙碌,错过昨日谢家老太太过寿,很是过意不去,今日特意带着些礼品登门致歉加道谢。

谢家婶子留她吃晚饭,她推脱不过,干脆大方留了下来。席间,她关心起谢家坏掉的铁锅。

谢家婶子听她提起这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今日谢婶子去吴记要求退换铁锅,那吴掌柜开始时一口咬定自家东西没问题,定是她使用不当,不肯退换。

后来,谢婶子没法子,直言自家有人在县衙当差,要拉吴掌柜去县衙理论。吴掌柜这才作罢,不情不愿给她换了口新锅。

“南姑娘,婶子这样,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狐假虎威的一天,蒋玉南有些好笑。衙门上上下下多少人,县衙门前的两尊石狮子若是能开口,也能说自己在衙门当差。

若不是那吴掌柜自己理亏心虚,怎会这么容易就被吓住了。

她摆摆手,让谢婶子不必放在心上。

只是,最近县衙事多,她不得不提醒谢家众人,无事还是不要与人争执闹到衙门,免得受池鱼之灾。

翌日,蒋玉南刚走进县衙没几步,迎面碰上周县丞。此时再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她暗自吐槽自己出门没看黄历,只能堆起笑脸问好。

周县丞目不斜视,却在经过蒋玉南身边时,朝地上啐了一口,冷哼一声,“巧言媚上,能得几时好!”

无端端挨了骂,蒋玉南有些莫名其妙。等到了主簿衙后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县丞相当于县令副手,在榷场没开设之前,周县丞地位稳稳位于钱主簿之上。

近两个月来,随着榷场为县衙创造税收,钱主簿在孙县令面前越来越得脸,县衙众人更是无不巴结奉承这位财神爷。

这让周县丞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再加之他今日一早从旁处得知,明日县衙要召集官牙人开会,而他这个县丞竟然一无所知,不由得暴跳如雷。

其实,召集官牙人开会这事儿,还真不是钱主簿有意隐瞒。当时,周县丞忙着去送那崔指挥出门,孙县令让人找他回来商议,遍寻不着。

等周县丞慢悠悠回来时,孙县令已与钱主簿商量得差不多了。况且,听闻周县丞与某牙人有旧,孙县令担心走漏风声,便全权让钱主簿负责此事。

蒋玉南这回是实实在在遭了无妄之灾。

她没把这个放在心上,继续为明日大会上可能遇到的情况,准备方案。

没多久,钱主簿沉着一张脸进了门。蒋玉南还以为是他与周县丞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矛盾,老老实实缩在自己的工位上,默不作声。

不料,钱主簿却主动叫她。

主簿的办公地,是隔壁一间单独的房间。蒋玉南吸了口气,在樊厉一脸关切下,起身跨进了隔壁班房。

“州城来了消息,”钱主簿话语沉重,“吴记偷买铁矿石只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钱主簿解释道,那日推测有人私卖铁矿石后,孙县令便给张知州去信一封。因着开设榷场,朝廷另派了两千禁军驻守。孙县令正是借着这个由头,打探是否能提高雄县的铁矿石配额。

回信中,张知州劈头盖脸一顿骂,直言要是不能查出铁锅交易源头,别说提高配额了,雄县还能不能有铁匠铺都两说。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铁器所没有给雄县增加矿石配额,至少张知州没有下达过这样的命令。

治下出现私自买卖铁矿石现象,孙县令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你可有想到什么好办法?”钱主簿问道。

蒋玉南被问得发蒙,她前世是搞外贸的,不是搞刑侦的啊!她思索片刻后道:“或许,查明这次铁锅走私后,能有其他线索。”

钱主簿意识到自己有些病急乱投医了。这些时日以来,每每遇到问题,蒋玉南总能提出一些新点子,让他现在遇到难题不由自主便想问上一问。

他挥挥手,让蒋玉南退下。

回到工位后,樊厉满眼关切,蒋玉南守口如瓶,只道无事,继续为明日的牙人大会做准备。

第二日,时辰还没到,官牙人们陆陆续续就来了,县衙里很是热闹。钱主簿有事还在同孙县令商议,这接待的事宜就落在了蒋玉南头上。

孙县令特意将开会地址放在二堂,这可是牙人们平日里都进不来的地方,他们一个个洋溢着笑容,与有荣焉。

其中一人问道:“蒋书吏,不知这研讨会是为何物啊?”

蒋玉南认出,这人姓万,在榷场磋商了不少皮草交易,正是庄家一派的。

“研讨会就是字面意思,榷场运行两个月,离不开各位牙人们的努力。明府特意召集大伙儿,研究、讨论牙人行的发展大计。”蒋玉南不紧不慢解释,给在场众人带上高帽。

大计?!他们牙人行从来被视为下九流,这么高大上的字眼,以前还从没人用在他们身上过。

牙人们不由得喜笑颜开,连最开始一脸谨慎的庄、马两家当家,面容都有所缓和。

在一派祥和中,孙县令登场了。

他先是肯定了在场牙人为榷场交易的辛勤付出,接着又高度赞扬了牙人对榷场、对衙门的贡献。

在场牙人们往常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县衙小吏,了不起能跟主簿、县丞攀上交情。如今,能得到孙县令亲自接待,亲口夸赞,一个个都挺起了胸膛,感觉自家祖坟上要冒青烟了。

眼见气氛到位了,孙县令话音一转,“只是,如今榷场遇到一些小麻烦,能不能继续开下去,就看各位了。”

什么?榷场开不下去了?孙县令话音刚落,就有人急切问道:“明府,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吩咐。”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庄、马两家当家人瞪了一眼。庄家当家人外号庄三婆,她接过话头问到:“明府可否告知详情,只要小人力所能及,一定为明府效犬马之劳。”

力所能及。

庄三婆倒是还挺懂文字游戏,她此言一出,先前那名说话的牙人也意识到自己心急,面有悔色,。

余下的牙人们,也都个个警惕起来,生怕孙县令下一刻就要他们捐出家当。

最新小说: 霍格沃茨:这个学弟是正还是邪? 天灾后我靠签到系统嘎嘎囤货 风起北冕 亮剑:我一个团打太原很合理吧? 玫瑰亦是玫瑰 嫡女是朵黑莲花,重生改嫁嘎嘎杀 狐歌旅路 流火集 冥界女帝 拒入万岁军,我打造王牌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