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漫沉浸在震惊中，回到工位坐下后，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之前，她从没怀疑过姚莉莉和蒋为有工作以外的关系。
据说蒋为在家是个妻管严，财政大权都捏在老婆手里。他老婆的新车是辆五十万的越野，他自己开的，还是七八年前买的国产车，落地价也就十一二万。
再说，姚莉莉也是个大美女，每天浓妆艳抹，打扮得很漂亮，追她的人肯定不少，不至于和一个年近四十，又结了婚的老男人厮混吧。
昨天的小情侣是一根红线，今天姚莉莉的线却是红中带黑。
颜色不同，又是什么说法？
江漫满脑袋的问号。
十几分钟后，姚莉莉从办公室出来。
她抱着文件，脚步轻快，嘴角含着笑，和平时目中无人的样子不同，亲和了许多。
江漫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的是一双几乎平底的黑色软皮鞋，鞋跟只有两三厘米高。其他人穿这样的鞋子不奇怪，但放在姚莉莉身上，那可太奇怪了。
从进公司开始，没就见姚莉莉穿过七厘米以下的高跟鞋。
“江姐！”
“江姐。”
苏倩叫了三遍。
江漫猛地回过神：“抱歉，刚才在想事情，你说什么事？”
苏倩是她手下的新人，就是今天早上微信群里被蒋为骂的那个。她刚毕业没多久，脸上还带着一团稚嫩的孩子气，站在江漫面前，既恭敬又惴惴不安。
“江姐，你真的要走吗？”苏倩软软的问。
实习期还没过，江漫一走，她就要面临转组，或者直接被判为实习期不合格，失去这份工作。
江漫想了想，道：“我确实要走，今天就是来办手续。”
平心而论，苏倩的工作能力尚可，但她性格软糯，不会争抢，其实并不适合市场部，转岗对她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苏倩闻言，扒着她的胳膊，快要哭出来。
“江姐，今天上午蒋主管还骂了我一顿，你一走，我，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
江漫看出她的惶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问她：“你愿意去做市场调研方向吗？和你的专业更匹配。如果愿意的话，我和方总打个招呼，试试看你能不能转到那边实习。”
“……”苏倩沉默片刻，很郑重地点头，“江姐，我听你的，方总脾气好，我愿意跟着他学东西，哪怕多吃点苦。”
市场调研组的人一向难招，调研嘛，免不了经常出去跑外勤，男生还好，愿意的人多，女生有几个愿意风吹日晒的，偏偏有的项目就需要女生来做。
方总是公司的老人，他那边蒋为插不上手，让苏倩调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初期确实辛苦，但只要她能咬牙坚持，待上两年，日后转做数据分析会很容易。
给方总打过电话，安顿好苏倩，江漫也松口气。
至于她手下的另一个人，恐怕早就联系好姚莉莉了，对这种墙头草，江漫懒得再过问。
收拾干净自己桌上的个人物品，打包装箱，江漫起身去找HR办离职手续。
蒋为对耀元机械的合同抱着势在必得的态度，他的手段，肯定不是简单几句言语上的威胁。八成在签合同的时候，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即使江漫已经有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在面对桌上的一纸合同时，依旧火冒三丈。
“竞业协议书？我们公司的业务部，有谁在离职的时候签了这种文件的？”
HR板着脸，眼角眉梢藏着些许无奈。
“江小姐，我已经说过了，你们在签入职合同的时候，都签了保密协议和竞业协议。”
“当然，竞业协议不是每个人都会启用，毕竟一旦启动竞业协议，在你离职后，每个月公司都要付给你三千作为竞业补偿，从这点上来说，你也不算亏。竞业期只有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她从档案夹里翻出江漫入职时签的厚厚一摞合同，摆放到她面前。
“给，随意看，这些文件都是律师审查过的，我们是正规公司，绝对符合规定。”
江漫默默地拿起来，翻看一遍，才知道当初签的合同有多少坑。
刚毕业时，她天真的像个小白兔，满脑子都是找到工作的喜悦，公司给什么样的合同都会签字，哪里顾得上研究这些。
正如HR所说，在一年之内，只要公司按时付给她每月三千的竞业补偿金，她就不能再找咨询行业的工作，也不能再联系之前的客户。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诸多工作类型的限制。
三千看似不少，可是一旦竞业协议启动，她找工作范围将变得非常狭窄。和三十岁前职业道路的晋升相比，这点钱并不多。
蒋为的小手段，着实把她恶心到了。
他想用这种方式，逼她就范。
江漫明白，如果此刻，她乖乖回去找蒋为，将自己最近做的关于耀元机械的所有资料和PPT都双手奉上，这份竞业协议将不会再存在。
蒋为料到她会怎样选择。
毕竟，没人会为了一堆已经没什么用的东西，一个无法再签订的单子，把自己的前程葬送。
可是，她真的要这么选吗？
江漫十指交错，深呼吸三下，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愿把资料交接给蒋为，一方面是不想让蒋为阴谋得逞，另一方面，她不想辜负舒总的信任。
摆在面前的当然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先把资料交给蒋为，顺利办完离职手续后，再和舒总打个电话说明情况，但这是下策。
江漫心想：如果我是个成熟的人，学会了职场上该有的世故与圆滑，就该这样做。
她想到男朋友陆海，哦不，现在已经是前男友陆海，他也是在工作后一步步变得善于变通，隐藏在表面的孤傲高冷之下的，是对金钱和利益的屈服。
没有绝对的对错。
如果她缺钱，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取舍。
江漫挑起唇角，笑道：“有笔吗？”
“有，”HR说完，忽然愣住，“江漫，你要签字？看清楚，这可是竞业协议书。”
江漫的笑意更浓了：“对呀，一个月白拿三千块，为什么不签？”
“可是……你再慎重考虑一下。”HR竟有些支支吾吾。
要知道，市场部的这些人，一个单子到手，提成都经常不止三万，三千块钱算什么。
她接到的任务，可不是让江漫真的签合同。
江漫起身弯腰，从她面前的笔筒里抽走一只笔，大手一挥，在几份文件上签上名字。她屈指弹了弹几页纸，整齐地摞在一起，转个方向，推到HR面前。
“盖章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休息一段时间了，等领了裁员的补偿金，好好想想去哪里玩半个月。”
HR拿着文件，看看江漫，又瞅瞅她手腕上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忽然明白过来：感情人家是大小姐，家里不缺钱，工作不工作的无所谓啊！
啧啧，蒋主管这次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也烦其他部门用这种小手段，给她增加工作量不说，背地里挨骂的，还是他们人力资源部。
但盖章之前，她必须要和蒋主管讲一声。
“江小姐，稍等片刻，我还需要和蒋主管核对一下，你的工作交接是否有完成。”HR拿起电话，拨打蒋为的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连着打了三遍，没有人接。
江漫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快点盖章吧，我也好去吃午饭，你是按章程办事，他找不出问题。”
HR犹豫片刻，终于做出决定：“好，那我先给你办手续，到时候如果竞业协议作废，会再给你打电话通知，只要公司不再支付赔偿金，协议就一定作废。”
她开锁，取出抽屉里的章子，在每份合同上盖好。
“江小姐，这份是你的，后面有什么问题再和我联系。”
话音刚落，“砰！”门外忽然传出一声巨响。
接着，是一片混乱的声音。
“你站住，这是办公场所，你不能擅自闯进来，保安呢？保安！”
“给我让开，我要撕烂那个小蹄子！”
奔跑、嘶吼，女人谩骂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什么事？”江漫吓了一跳。
HR放下文件，起身跑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把办公室的门打开一条小缝，向外窥视。
透过缝隙，江漫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披头散发地走在过道，趴在玻璃隔墙上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看，像在找什么人。一边找，一边在嘴上骂骂咧咧。
“蒋为，你给我出来，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是吧，你等着，看我不把那个臭不要脸的小三揪出来！”
她背后跟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阻拦着保安。大汉和她长得很像，似乎是兄妹。
没想到上班期间居然会有这么轰动的瓜，所有人都撇下工作跑出来。
HR听到蒋为的名字，震惊地看了江漫一眼，也跑了出去。
江漫屏住呼吸，这个女人她认识，蒋为的手机屏保上有她的照片。照片里，两个人亲密地肩并肩站着，中间还立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她是蒋为的老婆。
蒋为终于露面。他拽住女人，整张脸涨的通红。
“胡海燕，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要发疯回家去，随你怎么撒泼，这是我公司，一会他们叫警察来。”
女人歇斯底里地吼：“叫呀，我今天还就怕警察不来！姚莉莉呢，给我滚出来，你以为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
江漫心里一惊，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姚莉莉今天没穿高跟鞋，不会是怀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