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1 / 1)

“苏爷爷,您对顾叔叔挺了解的嘛!”

“那是自然了。”老头捋了捋早已银白的胡须,“老夫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人,第一次抱他时,他还不足半岁,这么小一点,一逗就笑,”老头眉飞色舞的边比划边说,“不像我家那臭小子,我一抱他就哭。”

听苏爷爷说他的孩子,我不由得想起爹爹曾说,我小时候也特别爱哭,不分昼夜的哭。

没想到,顾叔叔那么小,还不到半岁时就被父母所抛弃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三十年,”老头不禁仰天感叹道,“你师父也走好几年了,就剩下老夫一人啊!”

“有些人人啊,好像不执着于一两件事,就活不下去似的。老夫这几天经常做梦,梦到河对面,自己的执着在向我招手,每次我一趟进河里,就醒了。直到刚才我又做了同样的梦,这次我不好容易,眼看着就要到河对面了,又醒了。”老头眼里尽是遗憾,“京西,你说这是什么预兆啊,是老夫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自己的执着吗?”

顾京西沉思默然,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脸上神色复杂,“苏老,您自己不也说,每次都在一步一步接近,说不定很快您就……能触碰到了。”

听完顾京西的回答后,老头紧皱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慈笑,嘴里碎碎念着:“能触碰到就好,能触碰到就好……”

苏爷爷执着于什么呢?

老头打了个哈欠,“最近老是犯困。”

“苏老,那我扶您回房休息?”

“不用,今儿个天气挺好,我就躺这儿,晒晒太阳,小息一会儿。你们去玩你们的吧,不必守着我。”老头说罢,合上双眼。

“那您休息,就不打搅您了。丫头,你是不是还不会骑马?既然都下来了,我教你骑马吧。”顾京西后面的话虽是对我说的,眼睛却是始终看着苏爷爷。

“好啊!”

下午的太阳晒到人身上暖暖的,在学习骑马的过程中,我问顾叔叔,苏爷爷的执着是什么呢?

他说,是苏老的儿子。三十多年前,他们父子失散于现在苏老的住处。自失散那天起,苏老就日日夜夜的在原地等候,一刻也未曾离开过。那茅屋还是我师父帮忙一起盖的,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到现在。

“等了这么长时间,还没等到,会不会他儿子已经……”不在了,我没敢把话说完,抬头看了眼顾京西的表情。

他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是猜出了我没说完的话,回了一句:“也许吧。”

我就说嘛,骑马很简单的,还不到一个时辰,我就已经完全掌握了要领,开始一个人策马奔腾,现在要是在给我配把剑就齐全了。

我们在日落时分回到了天都城脚下。

老头还在椅子上睡着,在夕阳的照射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顾京西走到旁边准备叫醒老头。

我拴好了马,回头发现顾京西还没有叫醒苏爷爷。可是太阳下山了,在再这里睡下去会着凉的。

“苏……”我刚开口,就被顾京西打断了。

“不用喊了,他醒不过来了。”声音很小,听不出任何情绪,似是怕打扰到老头的长眠,但只要看他眼睛就能知道,那里面蕴含了无数哀伤。

这怎么可能?我不敢相信,明明一个多时辰前我们还说过话,他还喝了我煲的鸡汤,食盒还在那呢,怎么就会这么突然,不就是睡了一觉嘛,怎么就醒不过来了呢?

难道……我想起苏爷爷说光国人也在天都城内,是他们杀死了熟睡的苏爷爷?

我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顾京西。

他浅笑摇头,慢慢分解给我听,“傻丫头,苏老与他们无怨无仇,他们没理由对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下手。就算是针对我,想引起我的注意,但苏老身上也并无明显的外伤。”

椅子上的老人,面带微笑,看样子走的很安详,是长眠前做了一个美梦吗?

我想他定是趟过了河,拥抱到了他的执着。

待我们将苏老安葬好后,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枝头。

顾京西望着苏老的坟堆,喃喃自语着:“在这人荒马乱的年代,老死也好,能够老死也是一种幸事。”

我在这突如其来的悲伤中还没缓过劲来时,就脑子一抽的顺着他的话说:“顾叔叔,你以后肯定也能老死的。”话刚出口,我就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耳光子。瞧瞧我这话说的,人家说这话是在抚慰自己。

“呸呸呸,”我慌忙找补,“我的意思是,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寿比天齐。”

“长命百岁,寿比天齐。”他又自顾自的重复一遍。

“我不需要什么长命百岁,那样太难熬了……”

顾京西是因为郡主不在,他师父也不在了,现在连苏爷爷也走了,所以才觉得太难熬了吗?

“丫头,你就祝我早日找到钥匙,打开机关城,这样我到了下面,也好给我师父一个交代。”

“星星,月亮,”我双手合十虔诚的对着夜空祈祷,“请你们保佑顾叔叔,早日找到钥匙,打开机关城。保佑他长命百岁!”

我想起了苏爷爷说过的话,苏老的执着是他儿子,那顾京西的执着就是机关城钥匙。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希望在他找到钥匙后,也依然有活下去的欲望。

适时天边一道流星划过夜空,眨眼就消失不见,仿佛是在回应我刚才所许的愿望。

这明明是我第一次看见流星,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消失的流星在夜空中留下了蓝白色的光痕,证明它曾来过。是不是只要我永远记住那些逝去的人,他们也就不算消失。

我觉得,越美好越瞬即逝。比如流星,烟花,生命……

半夜上这座尸骨累累的山,山里的树高大茂盛,遮住了大部分天光,淡淡的月光透过叶缝洒在白骨上,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若不是我紧紧抓住顾京西的袖角,在这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山上,不知道要摔多少个跟头。

好几次我都踩到白骨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如同踩到枯黄的树叶上一样。

一路上我们两都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好像说什么都没用。毕竟逝去的不是别人,是看着他长大,亦师亦友的人。

等我们回到山顶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林书亦蹲在明月居门口,看到我们后,他起身迎接。

“师父,你们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顾京西没有理会他,径直越过回到自己的房里。

“城外的苏爷爷去世了,你师父他心情不好。”我向他说明了情况。

“啊?”林书亦吃了一惊,“苏爷爷他去世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昨天下午,你师父说是老死。”

得到了我的回答后,林书亦也垂着头回到了房里。

我们回来没多久,天空便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滴拍打在屋顶上,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乌云蔽月,让人心情更加压抑了。

我躺在床上,手里握着父亲留下的钱袋,听着雨声淅淅沥沥入眠。

这一夜,我又梦到了爹爹,梦里他神采依旧。对于那些逝去的人也就只能在梦里见见了。

醒来后发现,枕头湿了大半,钱袋也被我捏的皱皱巴巴。

经一夜大雨,庭院中央落满了相思果。雨势直到现在也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

顾京西在书房练字,大黄慵懒的趴在书桌底下打着瞌睡。

等我走到书桌旁时,顾京西刚好搁下笔。宣纸上写着两行字‘阴雨绵愁天更愁,雨打相思落满园。’笔法和他师父如出一辙,只不过多了一分潇洒飘逸。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气定神闲,看神色是心情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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