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错认 16
大理寺 。
铁链声哗啦作响 , 监牢的大门被打开 , 一个形容狼狐 、 衣衫破败的人被从狱中带出 。 他衣裁上的破口显出脏污的血痂 , 瞧起来伤势不轻 , 走起路来也跷跷跆跆的 。
常年在狱中和各色囚犯打交道的狱卒却没什么多余的怜悯心 , 动作粗暴地把人往前推着 , 口中还厉声训斥 ,“ 快点 ! 别磨蹭 ! ! “
那人被推得跷跆 , 却也没生恼意 , 反倒是浑不在意地笑了笑 。
他往下努了努嘴 , 示意了下自己腿上又开始冒血的那大豁口 , 嘶了口气 , 说话却是语带笑意地调侃 ,“ 对不住 , 某这会儿腹脚实在不便 。 如今还能撑着走两步 , 若是再快了 , 这腹怕是要真废了 , 到时少不得要劳烦诸位大哥把我拿过去了 。“
旁边的狱卒被这话嘻住 。
这人说得还真是 , 别说拿人了 , 这人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 , 他们也得跟着吃挂落 。 这等级的要犯 , 可比他们金贵多了 。
从狱卒的反应中感受到点微妙的类似示弱的态度 , 这犯人立刻顺杆子往上爬 ,“ 兄弟你我都是替人当差的 , 也都知道 , 响们不过是混口饭吃 , 这上头人的大事和我们这些下小喱唷没什么关系 。 我不像兄弟这般运道 , 能在玉京 、 在皇命底下混口饭吃 , 偏还借霉催地赶上了眼下这档子事 。 谋反之事不同寻常 , 我听陛下命皇子亲自审理 , 不知这次派的哪位皇子 ? 听说太子殿下素有贤名 , 对人一向宽和 , 若是能落在他手上 …...“
刚刚被喷了下狱卒听得这话 , 确实忍不住哩笑 ,“ 你还真是净想美事 , 青天白日做什么春秋大梦 ? 太子是何等贵人 , 哪有空来理你们这些谋反逆贼 ?“
这人被嘲讽了一番也没有生气 , 而是顺势摆出了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 , “ 那不知是哪位皇子审理 7“
先前那狱卒正待答话 , 却被旁边地人拐了一肘子 , “ 你跟他废什么话啊 ?“
被这么提醒 , 那狱卒也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 , 脸色变了变 , 一时闭紧了嘴 , 不再发一言 。
先前出声提醒的是个年长些的狱卒 , 他訾了眼这个手脚都带着镣铐的青年 , 没什么情绪地警告 ,“ 老实点 , 别多话 。“
青年满脸 “ 我听话 “ 的表情闭了嘴 , 但心底却大大地 “ 啧 “ 了下 。
遇到考手了 。
这警惕心 , 有点太过了吧 ?
这么一路无话地到了刑堂 , 最引人注目的却部分那些带着陈年血渍的刑具 , 而是坐在刑堂正中的那个人 。
刑房昏睹 , 更衬得那双幽碧色的眼睛宛若幽狱的厉鬼一般 。
青年的脸色陡然变了 。
再不见半点方才调侦狱卒的轻松自在 。
梁消自是注意到了对方那转瞬间的情绪变化 , 不由眯了眯眼 , 像是很有兴趣的问 :“ 你认识我 7“
幽幽的声音从上首飘来 , 青年狠狠咬了下舌尖才恢复镇定 , 他敛下了外露的神情 , 尽力平稳了语气开口 ,“ 七殿下这些年厉行新政 , 名声遍及朝野 , 如今天下何人丁知 7“
就是这 “ 名声 “ 是什么样的名就不好说了 。
梁涣低低笑了一声 , 下一瞬却神色转厉 。
那双幽碧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视过去 , 他沉着声道 :“ 我看不止吧 “
肃州都督刘安饶私藏甲宰 , 被人揭到御前 , 告发他有谋反之意 。 后者得知消息便畏罪自杀 , 罪魁祸首是死了 , 但这事却并不算完 , 这些盔甲到底是从哪里来 , 谋反之事又有是否还有别的同党 , 都要一一查明 。
梁涣正是负责查这事的人 。
他心知肚明 , 自己这些年都在玉京 , 就算干了什么 ,“ 名声 “ 也都在玉京朝堂 2
上 , 刘安饶统兵在外 , 他的门容 , 上哪去对皇子这么熟悉 ? 除非对方本来就和玉京又联系 。
这边 , 卢皎月也来了大理寺 。
刘安饶和先皇后是堂亲一一当然 , 关系并不亲近一一对方的谋反肯定牵扯不到
已经去世多年的先皇后身上 , 卢皎月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更不用担心被波及而邀嫌 。
只是对于原身来说 , 先皇后和亲娘也差不多了 , 后者的亲属出来这种事 , 她于情于理都该关注一下调查进展 。 而且按照原主记忆里 , 先皇后对对方的评价 , 这实在不是个会造反的人 。
卢皎月脑子里转着这些想法 , 到了大理寺 , 却在这里遥到了一个没愚到的人一一太子 。
卢皎月面露意外 , 太子的表情也很明显地一僵 。
他停顿了一下 , 才开口道 :“ 高平妹妹 。“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尴尬 。
前几年的时候 , 不知道怎么突然传出了 “ 高平郡主乃是凤命 “ 的流言 。 当然 ,
种小道消息一直都有 , 不过都是众人私底下嚼舌根的议论 , 没人敢拿到台面上说 , 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真信 。 可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 三人成虎 , 流言到了这种人尽皆知的地步 , 便不能等闲视之了 。
在这样甚嚣尘上的流言之中 , 卢皎月不可能嫁人 。
非皇家之人绝不敢婉她 , 皇子们倒是有这个愚法 , 但是这会儿先冒头的绝对会被群起而攻之 , 卢皎月能名正言顺嫁的只有太子了 。
但是太子不愿意 。
他对这件事简直表露了十二万分的抗拒 。
原因也很简单 , 就是这句 “ 高平妹妹 “。
对方从前都是直接叫 “ 高平 “ 的 , 这会儿这么强调 “ 妹妹 “ 二字 , 可见其心态 。 因为先皇后的那层关系 , 太子是诸位皇子中唯一把原身当成亲妹子来对待的 。
在他的那套自我道德标准里 , 这种行为简直乱了纲常伦理 。
太过难以接受 , 以至于这么多年下来 , 太子第一次那么直白地忠逆君父 。
但是这么一来 , 卢皎月就陷入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
她要嫁只能嫁太子 , 但是太子坚决不婆 。 好在后者找成帝抗旨的时候还知道屏退左右 , 不然卢皎月这会儿面临的流言蜚语可不是 “ 凤命 “ 这么筒单又偏向正面的形容
了 。
不过这种 “ 嫁不了 “ 的状态也正和卢皎月的意 , 她对在这个小世界发展一段新尿情没什么兴趣 , 这会儿也自然而然顺着太子的称呼见礼道 :“ 高平见过兄长 。“
这一声 “ 兄长 “ 让太子的神情一下子软化了下来 。
但再一转念 , 他面上又显出忧色 : 如今流言沸腾至此 , 高平的婚事可怎么办 ?
父皇糊涂啊 !
这些事实在不好当着高平的面提起 , 太子勉力压下那些思绪 , 对着卢皎月笑了笑 , “ 高平此遭是为了刘安饶事来 7“
卢皎月点点头 ,“ 确是如此 , 打扰兄长了 “
刘安饶谋反一栾 , 按成帝的命令是 “ 太子主理 , 老七协办 “。 但储君事务繁多 ,
只负责统摄大局 , 具体查案的事其实是梁涣在办 , 所以卢皎月先前见到太子才这么惊讶 。
另一边 , 刑堂 。
太子到来的事第一时间禀报到了梁涣这里 , 梁涣不自觉地拧了拧眉 , 用词谦恭 , 但语气极其冷淡地开口 ,“ 你去回禀太子 , 说 「 容太子见谅 , 涣正在讯问要犯 , 一时脱不开身 , 等问讯结果出来 , 消必亲去东宫奏报 「。 “
盼喜领命而去 , 简直是迫不及待地从这阴森森的刑堂走出去 。
但是还没走出几步 , 就看到有随从急急赶过来 。
盼喜面露疑惑 ,“ 出什么事了 , 这么急 7“
对方喘着气快速道了句话 , 盼喜听罢一愣 , 也是忙不迭地回身折返 。
那边 , 梁涣刚刚走到那犯人身边 , 还没来得及问呢 , 就看见折返回来的盼喜 。
他露出了些许冷淡不耐的神色 , 但还未及开口 , 就听对方道 :“ 禀殿下 , 高平郡主过来了 1“
梁涣一怔 :“ 阿姊 ?“
这微微出神间 , 那个一直跪在原地的囚犯却有了动作 。
一点凌厉的寒芒自余光中闪过 , 梁浚自从开府在外 , 这些年遥到的刺杀不知凡几 , 对于这些利器再熟悉不过 , 他条件反射地一脚踹过去 。
但是几乎是动作的下一瞬 , 梁涣就意识到不对 。
对方这动作的方向 , 并不是想刺杀他 , 而是想自尽 。
思绪念转 , 他已经踏了出去 , 一把搜住对方的腕上的镣铐将人扯过来 , 劈手夺过对方已经横在颈侧的铁片 , 顺道给人卸了手腕 。
这一切发生不过转瞧之间的功夫 , 一直等梁涣将那枚染血的铁片扔到地上 ,“ 当唧 “ 的一道声响后 , 因为这猝不及防的变故陷入凝滞的刑房才重又有了动静 : 一时之间 , 按犯人的上去按住犯人 , 护卫主子的过来护卫主子 , 两边人都被团团围住 , 梁涣和那囚犯之间被隔出了泾渭分明的分界 。
反倒是过来禀报的盼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 一时懵在原地 , 成了泾渭分明两线中的一叶孤舟 。
盼喜 : ? ? ?
他这点迷惑只维持了瞬许 , 拙眼就看见那边的梁涣 。
后者没什么表情的盯着手心的伤口 , 五指开合着虚握了两下 , 殷红的鲜血顺着掌心的纹路流渊下来 , 汇成血珠滴到地上 。
幽碧的眸子倒映着汨沁而流的血液 , 再加上那毫无表情的脸 …...
盼喜只觉得一股悚然之意攀上了脊背 ,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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