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这敲门声居然还算“礼貌”——至少比起之前联邦警察那些直接踹门杀人的礼貌多了。
廖成夏走到破窗边，观察门外敲门的人。
出乎意料地，竟然是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
约莫13、4岁的模样，身上穿着一套古里古怪的铠甲，一条手臂呈金属色的机械状，和她本身矮小的身量格格不入——就好像一只兔子装了一只狮子的爪子。
又是一个半人半机械的“生物”，是人，还是机械人？
小姑娘敲了会儿门，门里没声音，便压低了嗓子开口。
“可可姐，可可姐你在吗？”
可可？是“廖成夏”的假名？还是这小姑娘找错门牌了？
她的问题下一秒就得到了答案。
她的通讯手环震了两下，她低头，浅蓝的光屏上出现了一条新消息提醒。
【小小：可可姐，我在你家门口，你在吗？在的话开一下门。】
看来是假名了。
她正思忖着怎么应付门外这姑娘，突然就看到H0879走了过来。
他亮出了他手环上的光屏，上面正显示着他打好的字：【需要我去处理她吗？】
……处理？
她抬头，H0879的瞳仁中正闪着不属于孩童……不，不属于人类的、完全冰冷的无机制光泽。
她霎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摇头。
好在门外的小姑娘只是敲了两下门，见没人应答，便飞速离开了。
廖成夏这才看向H0879，皱眉：“跟在我身边，不可以动不动就杀人。”
H0879看了她一眼，随即乖乖点头。
“不处理伤口吗？”
H0879看了一圈破旧的房间，“……还没找到愈合针剂……或者绷带。”
前一个她不知道是什么，但绷带她熟啊。
廖成夏转身，走到桌前，随意打开了一个刚刚H0879没有碰过的盒子，借着身体的遮挡，从袖口中掏出一卷棉质绷带来。
她收纳着各种珍宝奇材的纳戒虽然缺乏灵气打不开了，但口袋里总是备着一些。
她将绷带扔给H0879。
他接过绷带，在手中捏了捏，突然开口：“这绷带……”
廖成夏心头一紧，难道绷带样式和这个世界的也有差别？
“……质量好高，棉的质地，足够坚韧，应力水平很好，弹性也高，不像是暗巷的普通产品。”
见廖成夏没说话，他捏着绷带抬头，“这是城市里‘公司’生产的东西吧？给我用真的好吗？”
“你用就是了。”
廖成夏看着他包扎的动作，有些惊奇——这个世界明明科技和武器那么发达，怎么这种必备的生存类药品反而看着还退步了？
这只是内门弟子常用的绷带而已，在这里居然是“稀奇货”？
H0879慢慢给自己的脖子缠着绷带，随即开口。
“……其实我不用这种东西，伤口也能愈合，就是慢一点，”他小心翼翼地睇着她的眼色，“或者那种劣质的愈合药剂也可以用，作用快，虽然对人体会有副作用，但我是机械人，这些副作用没什么。”
看来，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更高级的“愈合药剂”，听上去像是加快伤口愈合的东西，但是低品质的药剂会产生副作用。
廖成夏等他缠好绷带后，将他领到角落的一堆破旧机械前，搬开了杂物。
“这是……”
廖成夏看着角落中断气的“廖成夏”，开口。“尸体。”
说着，转向他，“会干脏活吗？”
H0879愣了一下，“是指清道夫的工作吗？……会一点，但没有他们专门用的强碱腐蚀液，很难处理干净。”
说着，他蹲下身，“一般他们会先拆下尸体上的机械元件，回收再卖出，还有随身的物品和装备什么的，这身衣服的质地……看着也像是‘公司’的东西。”
廖成夏不置可否，“先看看尸体的长相。”
尸体上的衣服她之前摸索了一下，和普通的衣服穿脱方式一样，但唯独脸上那个面具……仿佛长在了尸体脸上一样，完全不知道怎么拆卸。
她猜想，这大概又是他们世界的高科技，既然她摸索不出，那就让这机械人来帮忙。
H0879上手后，观察了一下那个面具，再度愣住：“这面具是联邦警署里的货，秘密搜查潜入用的……这尸体，是联邦警察的人？”
廖成夏不回答：“你话太多了。”
心里却在思忖着，联邦警察？不——按照刚刚门前那群警察的说法，这个“廖成夏”明明该是联邦通缉犯才对。
一个通缉犯怎么会有警察的装备？难道是胆大包天到潜入警署偷了装备？
“啪嗒”一声，H0879将面具摘下，尸体的面容露在两人面前，双方都倒吸一口凉气。
“廖成夏”的半张脸都焦黑了。
连带着从脸上连到脖子上的皮肤，又连着她衣服下的身体——可以想见，她或许整个半身都呈这样的焦黑状。
像是串在窗边风干的腊肉，半边身体都焦黑萎缩，几乎不成人形。
“这、这是联邦最新研制的激光手炮！我之前见过这样的尸体！她、她是昨夜联邦清剿机械人时被波及的人？”
廖成夏再次从他的话里提取了意思。
——昨夜联邦在暗巷对付机械人，用上了某种最新武器，造成了这样的伤口。
所以她才会说自己“走投无路”，不得已上街抢劫。
……伤成这样还能行动，甚至还能劫持其他人，已经是奇迹了。
即使对方是要杀自己的凶手，但在这一刻，廖成夏还是有些敬畏这位坚强的勇士。
面具既然已经拆了下来，她便让H0879离开，剩下的她来处理。
“天快亮了，趁街上人多起来前，你想办法去找点吃的。”
她的修为虽然跌退，但肉|身仍旧是金丹大圆满，早已辟谷，这只是用来支开H0879的借口。
好在他还算识相，没有再多问，乖乖出了门。
廖成夏也不怕他对自己不利，毕竟还有命门握在她手上。
H0879走后，她将尸体的衣服整理好，找了块布给尸体的脸盖上。
犹豫片刻，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剂，手腕倾倒，将瓶子里的绿色液体倒了下去。
——化尸水。
是她“穿越”前剿灭某派魔教时留下的东西，还没来得及上交门派就发生了意外，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只要有一点人体组织还留着，这个世界的科技就能还原出对方的身份——哪怕把人毁去容貌、指纹，扔进“污染区”都不保险。
……等回到门派，她自会去刑堂领罚。但前提是，她必须要回去。
处理完一切，廖成夏的手环再次震动了一下。
【小小：可可姐，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今晚的任务可可姐一起吗？还是上次说的那个，赏金和战利品分配也一切照旧。】
廖成夏看着“赏金”两个字，心中一动。
虽然她不需要进食，但想要在某个地方生存下去，金钱总是必不可少的。
但廖成夏没有急着回答，只是顺着这个“对话框”，将“廖成夏”原先所有的联系人都扫了一遍，将他们的聊天记录也通读几遍。
——既然她打定主意要顶替这个世界的“廖成夏”，这些总要了解。
又在这个世界的“网络”上看了一些新闻，搜索了一些常识性问题后，廖成夏总算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了解，对原主也是。
她亮起光屏，不甚熟练地打字道：【可可：老时间、老地方集合？】
【小小：哇可可姐终于回我了！看来你的伤势没有大碍！对对，还是老时间老地方，我等可可姐来！】
廖成夏看着角落里化为青烟的尸体，缓缓垂眼。
这小姑娘的“可可姐”已经不在了，从今天起，这世上只有她一个廖成夏。
她会想办法恢复自己的修为，然后，找到回去的路。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糟糕的世界，师门中还有师妹师弟们等着自己，师父与师娘云游回来如果看到他们最疼爱的大弟子不见了，也会着急的。
她要回家。
*
新历285年11月3日，21点24分，暗巷，十六街区。
十六街区已经是这片暗巷中最东边的区域，再往外走，是人类的绝对禁地——污染区。
廖成夏看了一眼手环上显示的时间，抬脚走进了面前的废弃仓库里。
“可可姐！”一个带着欣喜的明媚声音率先叫了她。
廖成夏抬头，看到小小正从一个箱子下跳下来，迈着小碎步朝她跑来。
“咦？可可姐换衣服啦？”
她脸上带着“廖成夏”的同款面具，不仅将面容遮的严严实实，还自带变声功效，但衣服还是自己的那身白色法衣。毕竟自带防护与反击作用，廖成夏没有换掉它的理由。
廖成夏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她将手环里所有聊天记录都背得烂熟于心，自然也摸清了原主冷冰冰的性格。
“新人，你迟到了。”
廖成夏顺着声音看去，那是个声音与身型一样粗犷的男人，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上半身的虬结肌肉，下半身一条腿管空空荡荡的，细看去，一截金属光泽延伸出裤腿——装了一截机械腿。
“按规矩，迟到的人上缴一份装备。”说着，对方的目光凝住了廖成夏脸上的面具。
看样子也是个识货的。
面对着对方显而易见的挑衅和欺压，廖成夏淡淡开口：“集合时间九点半，我还早了六分钟。”
彪形大汉粗眉一拧，神色莫名狰狞两分：“不仅迟到，还敢还嘴！？”
说着，他布满肌肉的手臂向前一挥，眼看着就要动手去抢廖成夏脸上的面具，却见廖成夏的人已经不在原地。
人、人呢？
他眼都没眨，只是出手挥拳的功夫，怎么就……
下一瞬，后脑被冰凉的枪口抵住，廖成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没有迟到。你如果对我还嘴不满，那么我还你点别的东西。”
她的声音淡淡的，却比顶住脑门的枪口还凉。
“比如，一颗子弹。”
没有犹豫，几乎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廖成夏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