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淮带着她去了他现在住的地方。
顾宛就惊住了，说是思过崖，还真的是建在山崖边的一个深长漆黑的山洞，壁上挂着烛火，光线昏暗，阴暗潮湿。
山洞里的陈设也很简单，床是没有的，就一张桌子和草席，桌子上堆着满满一堆小山似的书籍。
顾宛都怀疑是不是把藏书阁的书都搬这儿来了。
顾宛看着这艰苦的环境，看向了郁淮，低下头，愧疚不已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你被罚的。”
郁淮随意地在草席上坐了，还给她变出了一张凳子来，翻了翻他面前的术法书，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犯了师尊的忌讳，我在这儿倒也没什么不好，就当是闭关修炼了。”
顾宛知道他这么说只是想让她心里好过些，哪有刚入门第二天就闭关修炼的啊。
顾宛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了，手托着下巴靠在桌上，看着他，道：“忌讳？”
郁淮道：“我想，对师尊而言，他的琴谱和琴都是极为珍贵的东西，不容人触碰的。”
顾宛的表情就顿住了。
郁淮看她有些被惊到了，笑了下，道：“师尊教你学琴，兴许是看重你，你好好学就成，别想太多。”
如果仅仅是学琴就好了，顾宛欲言又止：“师尊他……”
他对她的态度还很暧昧不明，搞得人心里毛毛的，就好像一不小心就要坠入深渊陷阱似的。
郁淮看她一眼，忽然凑近她：“他怎么？”
昏暗的光线里，郁淮骤然靠近，他的容颜出众，在这种朦胧的灯光底下就更是蛊惑人心，那双专注看着她的深邃眼眸泛着幽暗的光泽，令人心跳落了半拍。
顾宛瞬间忘了自己想说的话，被他看得有些脸颊发烫：“你……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郁淮仍是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声音低沉缓慢，有些撩人：“不靠近怎么看清你的脸？”
顾宛感觉他好像在戏弄她：“不看清就不能说话了吗？”
郁淮却道：“因为被关在这里不能见面，我会……很想你，就想着多看几眼。”
顾宛心里一跳，看向他，他好像总爱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人都分不清他是玩笑还是真心。
要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她要不要回应一两句，给他一些鼓励，让感情升温一下？
在拜入宗门之前，他们都一直维持着主仆关系，虽然形影不离，但要说有什么暧昧的关系倒也没有。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就又听见他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会想没有我在，你会不会没有饭吃，不会洗衣服，不会梳头发，好多事情都不会，别到时候我出去时你就成了脏兮兮的小乞丐模样，那多让人心疼啊。”
“……”顾宛深吸口气，瞪着他：“我才不会那样！”
他果然就只是在戏弄她而已，还好她没当真，不然铁定被他笑话了。
在听见她的话以后，郁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温柔道：“那我就放心了，我不在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顾宛一怔，对上他含着温柔笑意的深邃眼眸，有些不自在，他说那些话其实在担心她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顾宛这一个月除了会跑去思过崖联络一下感情以外，倒是和女扮男装的二师兄混得越来越熟了。
二师兄做好吃的真是有一手，难怪能“贿赂”师尊指点他法术，顾宛去她那儿吃了一段时间的饭以后都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一些。
唯一不太开心的就是每天还要去师尊那儿学琴，他要像敖亦说的那样高不可攀不近人情还好，可哪怕她将他所珍爱的琴谱弹得一团糟，他都能聋了似的夸她弹得好，对她的脾气好到了让人惴惴不安的地步。
顾宛就不爱见到他，就像是一种近乎小动物的本能危险直觉。
可惜，他目前还是她的师尊，在这个尊师重道的修仙门派里，她还无法违抗他的命令。
好在敖亦似乎挺同情她这一个月都和师尊朝夕相处，就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让她去执法长老那儿领下山除妖的任务。
顾宛听了眼睛就亮了，感觉总算可以解脱了。
等郁淮从思过崖一出来，顾宛拉着郁淮一起去报了名领了一个去村庄除妖的任务，任务完成还会有灵石奖励。
灵石也就是修仙界的货币了。
只是执法长老在记上他们的名字以后，还强调必须有他们的师尊同意，他们才能下山，这也是为了避免有些弟子瞒着师尊下山享乐。
顾宛就只好去了师尊的殿里将她和郁淮要下山的事情告诉了他。
她早已经从三师兄敖亦那儿打听过了，师尊是不会管弟子下山做任务这种事的，像大师兄、二师兄都经常去出任务，只要考察功课的时候他们能过关就好。
*
但令她目瞪口呆的是，池墨在听了她的下山请求以后就神色淡淡地给出两个字：“不行。”
顾宛难以置信，看着池墨那张清冷淡漠的容颜，倒是头一回体会到了敖亦口中的不易相处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
池墨端坐在琴案前，修长手指轻拨琴弦，淡淡道：“山下太危险，以你现在的实力，并不能完成任何任务，日后再说。”
顾宛听着就有些气愤，实力？
他这一个月就光教她弹琴了，她就算有实力也只是弹琴的实力啊。
“师尊，您是觉得我会拖后腿吗？”顾宛盯着他。
池墨抬眸看她，沉默着。
就在两人的气氛有些凝滞的时候，顾宛身后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如果师尊只是担心这一点的话，那倒是多虑了。”
顾宛转头，就看见了一身红衣的郁淮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唇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和池墨对视着。
郁淮站在她旁边，缓缓地接着道：“师尊想必还不知道，宛宛很聪明，那些基本法术她都已经会了，不说制敌，也绝不至于拖人后腿。”
池墨清冷的眼眸看了郁淮一眼，看向了他旁边的顾宛，片刻后，道：“是么？”
顾宛此时都有一种在打师尊脸的感觉，她那些法术都是郁淮教给她的啊，说起来她倒更像是郁淮的徒弟。
她都担心池墨一怒之下会将郁淮又赶回思过崖去思过一个月。
但池墨却好像遗忘掉了郁淮的存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将你的剑取出来。”
顾宛一怔，还以为他是想将剑收回，将碧霄剑化出来，双手奉上。
池墨却并未伸手来接，只是以手拈了一个法诀，剑身上便有流光溢出，如昙花一现便消失了。
顾宛有些惊愕看去，只见池墨神色漠然地道：“剑上有我三道剑气，足够你自保了。”
顾宛一愣：“师尊……同意我们下山了？”
池墨淡淡扫了她旁边的郁淮一眼，郁淮含笑回视。
池墨语气不明道：“你铁了心要和他去，我同意与否重要吗？”
顾宛：“……”
师尊这语气怎么听着有些怪怪的。
顾宛行了一礼，就要和郁淮一起退出去。
池墨看着他们转身离开，却忽然道：“郁淮，你留下。”
在听见他的话时，顾宛就立刻看向了郁淮，郁淮只露出了一个温柔安抚的笑容，轻轻推了她一下，将她推出了殿内。
就在她站在殿外的时候，身后的殿门就忽然关上了。
顾宛：“……”
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啊？
*
没办法，顾宛就只好在院子里等着郁淮出来。
在等的时候心情难免焦灼，还好二师兄送了她不少他新做的糕点，她一边吃糕点一边等着郁淮。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见殿门打开了，郁淮从里头走出来。
顾宛忙问道：“师尊和你说什么了？怎么这么久？”
郁淮看她一眼，那一眼的神色还有些一闪而过的复杂，他一言不发地往外面走。
顾宛跟在他旁边着急道：“你怎么不说话？师尊又罚你了？”
在走到宫殿外面的杨柳路时，郁淮才停下脚步，道：“没有。”
顾宛狐疑看他：“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郁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盯着她看了片刻，却忽然凑近她，手指轻轻拂过了她唇瓣上的糕点渣，似笑非笑道：“这又哪儿来的？”
顾宛被他这眼神看得莫名心虚，好像在外面吃好吃的不给他留似的，她道：“二师兄给我的，不多。”
郁淮瞥她一眼，缓声道：“又是二师兄？你们关系倒是愈发好了。”
听着他好像有些吃醋的语气，顾宛有些高兴，凑近他观察他的神情：“郁淮，你是不是吃醋了？”
郁淮看着她，眸光微眯，忽而一俯身将她压在了旁边的柳树上，低眸看着她，好整以暇地道：“如果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哄我？”
顾宛被问得神色一顿，看了看他，片刻后，才有些为难、不舍地从兜里取出了一块糕点递过去：“最后一块儿了，你慢点儿吃。”
郁淮沉默看她：“……”
他看起来很像是一点儿吃的就能哄好的不值钱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