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道新伤口，其他的都不像新伤，你什么时候受的伤？难道是姬言说的那次？”李棹歌急急地问道。
姬仇整理好衣襟，斜了她一眼：“多管闲事。”
李棹歌再次拉低姬仇的衣襟：“不处理会发炎的！”
姬仇怒视她，再次整理好衣襟，李棹歌被他瞪得弱了气势，灵光一闪，开始上下摸索姬仇的全身，寻找白玉瓶：“药呢？”
姬仇张开双手，幽暗的眸子冷冷地盯着李棹歌，回道：“用完了。”
李棹歌抿着嘴：“这么这么不经用，下次多带几瓶出门。”
姬仇淡然道：“你以为满大街皆可买得到么？”
李棹歌停止搜索，昂首问道：“听你的意思，这药很难买？”
“兰溪有种草药，名唤忘忧草，千亩地只开一朵，将其提炼出一瓶汁液，至少需要上百朵，配以雪莲、虫草入药，可止痛化瘀、提气凝神。”姬仇四十五度角仰视洞口，幻想自己可以眺望家乡。
李棹歌惊呼道：“虾米！这么名贵的药，全用我腿上了？”
姬仇双手搭在腰上，点头颌首，浑身散发着不同一般人的潇洒。
李棹歌泄了气：“全是钱呐……这可怎么办……”
姬仇抬手挡住李棹歌的双眼：“俗话说，眼不见为净。”
李棹歌拉下他的手：“我又不瞎！”
一阵微风拂过两人的脸庞。
“嘘！”姬仇的脸色却蓦然转变，他侧首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口，神色变得严肃异常。
李棹歌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怎么啦？”
姬仇拿起桃花剑挂上腰间玉扣，将削好的树枝绑在腰间鞶带，小心谨慎地靠近洞口，见他如此紧张，李棹歌也紧张起来，她紧随姬仇的身形，极力地背贴着洞壁，隐隐约约听见有脚步声，姬仇反手搭在剑柄上，只待彼此拔剑的瞬间。
脚步声渐近，洞口的红梅枝丫轻颤一下，露出黑衣人半个脑袋，姬仇瞄准时机，一招擒拿手按住黑衣人的肩头，同时拔剑出鞘，银光一闪，他反手握剑抵在黑衣人喉口。
“留活口！”李棹歌情急下脱口而出。
姬仇手持长剑未动，李棹歌望向黑衣人，鼓起勇气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迟疑片刻，“唔”地一声，身子瞬间没了气力，瘫软在地，口中漫出血沫。
姬仇挽个剑花，背剑后持，扯下黑衣人的面罩，确认此人已经气绝，朝李棹歌摇了摇头。
李棹歌纳闷不已：“为什么……”
姬仇语气清寒：“你是否在怀疑什么？”
李棹歌瞅了姬仇一眼，故作笑谈：“呵呵，没事，我就是好奇，舅父怎么派你来支援，没有其他武将了吗？”
姬仇淡然道：“有，不过没人愿意。”
李棹歌惊异道：“为什么？”
姬仇侧首望向跃动的火光，平静地回答：“因为你是慕容齐的人。”
“什么意思？”李棹歌心中崩起一根弦。
姬仇的解释是，两党之争已久，慕容齐素来与太子不合，两方朝臣各拥其主，自从李钰死过一次，所有矛头都指向太子。陛下最怕功高盖主，更是对太子下令禁足东宫，即使是维护太子的大臣们，也要避讳小心，所以太子营下的武将不敢贸然自荐，陛下也不愿太子毁了名望，而姬仇又是内臣，在宫中授武多年，没有实质性的功名，故而被降旨挂帅，借出征北羯之名，平和两党之争。
“搜得四类（日语：原来如此）……”李棹歌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你之前意外‘死亡’，只怕与这密不可分。”姬仇最后补上一句。
“哦……”李棹歌仍心不在焉。
姬仇眼神犀利地瞥来，语气凛冽：“我一直怀疑，你不是李钰？”
听见敏感字眼，李棹歌回过神，后背的汗毛瞬间竖起，她紧张起来，并拢五指遮住樱桃小嘴：“呵呵呵呵，我怎么会不是呢？你开什么玩笑……”
姬仇朝她走来，强大的冷冽气场渐渐靠近，仿佛山洞外的寒天雪地，层层将人尘封。他将李棹歌逼到角落，单手撑在潮湿的墙壁上（俗称壁咚），眼眸罩上一层阴影，一字一字道：“你究竟是不是李钰？”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结，时间停滞不前，静谧的氛围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雪花飘落、融化的声音，淡淡的怪味断断续续地飘进李棹歌的鼻腔。
李棹歌咽了咽喉口，压制颤抖的声音：“是！”
姬仇双目暗藏刀光剑影，直直地望进李棹歌的星眸，仿佛可以看穿她的内心深处，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冷……”李棹歌哈气搓手。
姬仇沉默片刻，眼中的阴影淡去，他缓缓放下手臂，李棹歌活像一只大老鼠，以最快的速度，一瘸一拐坐回火堆旁取暖。
姬仇收剑回鞘，冷冷道：“既然来了第一个敌人，后面自然还会有人来，今夜是不得安宁了。”
李棹歌边搓手边道：“我们处境是不是很危险？”
姬仇背靠洞口坐下，回首瞄了李棹歌一眼：“你觉得呢？”
李棹歌尴尬一笑：“我觉得是。”
姬仇收回目光，双手抱臂，后脑靠在洞壁上，凝视伸入洞口的红梅出神。
夜已深，火光慢慢暗淡，寒意侵体，李棹歌根本没有睡意，她环抱住自己，时不时地偷瞄姬仇，姬仇已然闭上双眼休憩，睫毛密长，鼻梁高挺，唇角坚毅……这简直就是侧颜杀嘛！虽说姬仇的脸色没有正常人红润，但这股“侧颜杀”足够李棹歌看入迷，她侧头枕在双臂上，歪着脑袋欣赏“新大陆”。
阴风阵阵，寒意渐浓，火光残留。
李棹歌打算起身加柴火，一道寒意如利刃袭过身前，她怔了怔，侧首望去，一柄银刀暗器擦过她的手背，凛冽如风的寒光灭掉最后一丝火光，山洞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李棹歌迅速收回手，高声道：“记仇！”
“噌噌——呛——”
拔剑声、挡剑声尤响耳边，兵器相交的点点火星透露“开战”的位置，没过多久，鼻尖飘进血腥气。
贴紧洞壁的李棹歌心头一紧，继续喊道：“记仇，你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没气儿了？呜……你不能死……”
一个身影靠近李棹歌，他喘着粗气：“闭上你的乌鸦嘴，我还活着！”
是姬仇。
李棹歌摸上他坚实的臂膀，仿佛在混沌中拨开云雾，她欣慰道：“太好了。”
姬仇揽住李棹歌肩头，带离洞壁，“铛——”地一声，方刚的洞壁上爆出一道长长的火星，大刀拖磨处，留下即灭的火线，稍迟一秒，只怕李棹歌已经身首异处。
“是石油！”李棹歌高呼道。
“什么？”姬仇问道。
“你们这个年代叫火油！”李棹歌情急下解释道。
两人躲开攻击，姬仇立即调转剑尖，俯身在地上画出半圈，一条火星蓦地爆出火光，由地面延伸至洞壁，再到洞顶，形成完整的火圈。
“哇，好靓（粤语：好漂亮）……”所有人停住动作，李棹歌淡定惊叹出声。
熊熊烈火燃烧壮烈，照得整个山洞犹如白昼，李棹歌这才看清，敌人是三个手持大刀的黑衣人，他们也被烈火吓到，愣神一瞬，纷纷举刀冲过来。
姬仇平直举起左手，铁皮护腕咔咔作响，张开两道膑铁弩弓，姬仇拉出一条弓弦衔接，从鞶带上抽出削好的树枝抵在弦上，按箭引弓，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借着耀眼的火光进行瞄准，姬仇松弓射箭，树枝箭划过凝结的空气，飞快射向三个黑衣人的心口，他们来不及闪躲，中箭倒地。
“哇，猴赛雷（粤语：好厉害）……”李棹歌再次淡定惊叹。
其中两人即刻没了动静，唯有一人留有一口气撑起身子，姬仇的剑已抵在他的颈脖间，黑衣人清冷一笑，握住姬仇的剑刃，抹脖自尽。
李棹歌急了，她翻过黑衣人的身子，伸手探鼻息：“呀，怎么这么想不开，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姬仇环顾四周：“这里待不下去了，咱们得快些离开！”
李棹歌还在懊恼，姬仇拉起她奔出洞口，沿着来时小路往回跑。
“哎哎哎，我跑不快，等会儿的！”李棹歌坡脚落在姬仇身后老远，姬仇回头看了看，不得已返回，再次背起李棹歌。
沿着来时路下到山下，姬仇放下李棹歌，两人回身望去，山腰上一股浓烟直直升起，这无疑是在告诉敌人，他们在此！
李棹歌问道：“记仇，我们怎么办？”她顿了顿，“我伤了脚，根本是个累赘，还是你先跑吧！”
姬仇凝望着浓烟，淡淡地问：“信不信我？”
李棹歌愣了：“啊？”
姬仇侧首，坚定不移地凝望李棹歌：“信不信我？”
凝神刹那，李棹歌好似看到一道从天而降的光芒，这个被god开光的男人，令她信服不已：“信！”
姬仇换剑过手，拉着李棹歌躲进五丈外的灌木丛后，他按下李棹歌的脑袋，在她耳畔叮嘱道：“记住我说的话……”
李棹歌点点头。
“这股浓烟必定会引来北羯骑兵，我稍后会走另一条路引开他们，你待在此处千万不要出声，等姬言来了，你便跟他走。”
姬仇言简意赅，刚要起身，李棹歌拉住他的手，忧虑问道：“姬言他会来么？”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彼此相顾无言，姬仇望见李棹歌眼中的渴望。
“会的！”他微微一笑，抽出手，起身匆匆离开。
李棹歌怔住，她第一次见到姬仇的笑意，有点暖，却又有点心酸，更多的是不舍……他的笑意包含太多感情，令人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