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1 / 1)

天地初开,山河混沌,神魔临世,共建人间。

神主和,魔主战,或神强而魔弱,或神弱而魔强。于是历朝历代虽常见政权更迭,却也不乏太平盛世。

“你来得不巧,我正要去给般般送吃食。”

长嬴瞪着双杏眼,看看眼前这个一天不讨人嫌就浑身刺挠的同僚,又看看自己抱着的整整一大盒子肉膳,耐心已然在耗尽的边缘。

只见那盒子通体浑厚,錾花鎏金,云纹暗浮,流光溢彩,世间难寻其二,就是盖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食物的香气不一会儿充满了整个房间。

清和狭长的眸子里没有感情,长嬴头一回见的时候以为他不能视物,免不了对他生出些怜悯之情,整日分出心去担忧他。没想到他眼睛好好的,居然趁长嬴扶他过天河的时候笑出了声!

长嬴当时气急败坏地撒了手,让没有防备的清和一头扎进了天河里,飞流直下三千尺。

“哪里来的丑东西,倒是和那只笨老虎很相配。”清和嘴角翘起个十分违和的弧度,不知笑的是长嬴捡回来的无盖盒子,还是她捡回来的凡间老虎。

一句话被惹怒两次的长嬴决定不和他闲扯,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化作一团气御风飘向般般的屋子。

般般是长嬴从人间捡来的吊睛白额虎,长得与神域的麒麟颇为相像,故得名。

在人间,因着穷奇的缘故,老虎早已声名狼藉,是以当村民外出劳作发现传说中专吃善人的老虎卧在村口,一时间人人自危。

废弃的庙宇重新燃起了香火,村民日日向上天祈祷,只求有谁能把这座大佛请走。

长嬴那段时间公务繁忙,神域、人间、天外天三点一线,一连好多天没有休息的时间。

人间的供奉是清和的职责所在,无奈他尸位素餐,最终所有事情都落在长嬴的身上。

只是凡人的愿望实在太多,长嬴不能一一回应,因此只能挑其中最旺盛、最集中的供奉先处理。

那些天,无疑是望兰湾的供奉最让她难以忽视,并非诚感动天,而是那些村民居然用婴儿献祭!

长嬴匆忙赶到,那婴儿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脸上还笑着,若不是全身已经僵白,真叫人以为她还在做着香甜的梦。

女人在一旁哭得天昏地暗,连站起来也不能,却不及长嬴触碰婴儿,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孩子夺了过去。

“神仙,你能不能救救她?她中秋刚出生,现在还没有半岁啊!”

女人两只手抱着孩子,额头一下一下磕在地上,伤口涌出的鲜血不一会儿就和婴儿的融为一体,在皑皑白雪中十分刺眼。

长嬴实在爱莫能助,眼神中流露出不忍,犹豫开口:“我可以让你下辈子身份尊贵,有保护别人的能力,只是,你的孩子却不能重活一次了。”

女人哭声尖利而嘶哑,悲痛欲绝,已经不剩下一点力气。

她的额头紧贴着土地,凄切道:“我愿意用我的寿命换孩子下辈子长命百岁。”

长嬴冷冽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村民,她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残忍的人,比他们口中的禽兽还阴狠冷血,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答应此刻仍伏在地上的身形还似孩童的女人。

村门口的老虎还在兴奋地围着蝴蝶打转,浑然不知村里因为它闹出了多大的动静。

长嬴把它带去了天外天,安置在天河附近的小屋里,方便它去河里戏水,在岸边晒太阳。

过了几天,长嬴又想起来这桩事,决定去看看女人生活得怎么样。

可惜她没能在村里感受到女人的气息,摇摇头准备回天外天,冷不防听到了村中祠堂里的交谈。

“二叔,那倔驴现在搁坟头住下了,她家的房子您看……”

“你和狗娃家分了吧……她家柳树底下有些余钱,是短命的埋的,你找到,今天夜里悄悄送到我后院来。”

“好嘞,二叔,一定完成命令。”

等五短三粗的男人带着笑离开,长嬴从暗地走出来,直骇得“二叔”山羊胡发抖。

“你……神仙!我……”

“二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长嬴往前走一步他退三步。

长嬴若无其事,状似随口问:“那个女人在哪儿?”

“回神仙,她在村头西边的水沟子对面。”见长嬴不像是来取他性命的,“二叔”心稍微放了下来,神态谄媚。

话还没落下,长嬴就消失在了偌大的空地上,“二叔”眯起满是皱纹的眼睛,冷笑了一声,眼里闪过算计。

望兰湾名字里有个兰,只因村外有条溪,两岸兰花随溪曲折蜿蜒。

长嬴远远看见个人影跪坐在溪边,及近才发现正是上次的人。

她看起来更瘦削了,整个人也更苍白,如枯草般的手指轻轻擦拭着身前的墓碑。

长嬴立在她身边,带来一阵风,吹拂着女人鬓角的发丝。

“神仙,我刚刚还以为是他们来了。”

“谁?”

“二叔家的人、胡屠夫家的人……”

女人低下了头,收回手,长嬴得以看清矮碑上刻的字。

亡父亡母之墓。

亡夫之墓。

亡子之墓。

“他们见我家中无人,欲将我送给胡屠夫作续弦,我不愿,他们就喊一帮又一帮的人来抢我的孩子,我只能把脸弄成这副样子,这才逃了出来。”

女人抬起脸,原本水嫩的皮肤像久旱的土地,干涸的血迹积在沟壑里,清秀的五官全移了位置,惨不忍睹。

长嬴眼里是无尽的悲悯,她直视着女人的眼睛,思虑良久,变出来一个穷奇模样的玄铁面具,双手放于女人的怀中。

“夜间多豺狼,戴上这面具,能混于其中。”

女人眉目露出淡淡的疑惑,斟酌着开口:“我在村里从来没见过。”

长嬴意味不明地嗯了声,对上女人颤抖的目光。

“正是因为没见过,村民才会放松警惕,不是吗?”

面具冰凉的触感激起了女人癫狂的战栗,她朝亲人重重磕了头,欣喜若狂地等着黑夜的到来。

半夜,村里的狗突然嚎叫,吵醒了半个村子的人。

村长媳妇起来琢磨着让狗闭嘴,迷迷瞪瞪看到道子上有几只比狗大上许多的黄灰色的黑影被一个人领着朝村西头走去。

村长媳妇使劲摇了摇村长被子,嘴里喃喃道:“我嘞个乖,刚走了个大老虎,这又来了什么怪物啊?”

不耐烦的村长骂骂咧咧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听了媳妇的话忙朝外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不是狼又是什么!

他连外衣也来不及套,从后院拾了根火把点上,挨家挨户地敲门。

人们都以为村长疯了,听说村里进了好多只狼又吓得脑袋清醒不少,知道狼或许是怕火的,不一会儿,一群人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地朝村西头去了。

“啊——”

女人的二叔逃出来,拖着一条空荡荡的裤腿朝人群爬过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钳住村长的脚脖子。

“村长救我!我后院有三箱子碎银,村长你救我,那些钱就都是你的了。”

村长怒其不争:“现在是说这些的事吗?你家里真有狼?”

二叔的声音已经号哑了,可他还是扯着破锣嗓子喊:“不是狼!是疯女人!”

村民把二叔家围了个圈,里面走出来上十只狼,却没有他说的疯女人。

村长把他踢了老远,等狼群在村民的包围下走出了村子,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狗东西,私藏财物不说,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要给我钱。老子今天饶不了你的命了。”

二叔微弱的哀嚎声逐渐平息,村长擦了擦鞋子,进了他家,几口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他不及细看,心急火燎地朝后院走,见没有二叔口中的箱子,狠狠啐了一口痰,回家睡觉去了。

兰溪边,女人摘下面具,用手刨土,直到摸到小小的木头棺材,里面正是她孩子的尸体。

她把面具放进去,一切都恢复原样,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刀,狠狠朝自己脖颈扎去。

她带着笑容离开人间,而棺材里的面具上,一滴凭空产生的血泪划过脸颊,滴在婴儿半张的嘴里。

第二天,长嬴又出现在兰溪旁,看着女人倒在血泊中,面不改色地为她合上了双眼。

她知道女人是个聪明的人,也没有低估她复仇的决心,戴上面具,在寻常人眼中,她和狼没有区别,在狼群眼中,她就是当之无愧的首领。

至于二叔后院的银钱,般般表示睡起来不舒服,一大早就把它们拖去天河沉下去了。

言归正传,般般还没有化形的能力,现在是一只极普通的小动物,呃……大动物,勉强能听懂人说的话罢了。

按理说般般虽然是人间的老虎,但是在天外天也完全可以不吃东西。

般般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独独对吃很执着,尽管它也发现自己根本不饿。

“开饭啦!”

般般摇着尾巴跑来,直接扑向长嬴怀里……的盒子,饶是强大如她,也难以保持身形平衡,后退一步堪堪站定。

长嬴心里流汗,却不愿露出痛苦的神色让般般内疚,于是拼了老命将他抱至软榻,又把四肉一肉汤摆在般般面前,暗暗给自己疗伤。

“嗷嗷。”

这肉好吃。

“嗷嗷。”

这肉吃腻了。

“嗷嗷。”

这肉不好吃但我不能打击你所以嗷两声表示礼貌。

可惜长嬴不懂兽语,只听见般般吃过一盘便嗷叫两声,当是夸赞,大笑几声,并没有细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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