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地，陈淼已经到了，把炉架置办上，正在往食材上刷油刷酱，云升和肖骏加入烧烤，路莘和之南在帐篷里带姐姐妹妹。经过一下午的折腾，妹妹在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姐姐也一回来就钻进睡袋不动弹。
陈淼招呼大人们都出去用餐，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优质的食材经过最简单的烹饪格外诱人。除了牛羊肉，他还准备了不少有机蔬菜，用气炉炖了一锅周打鱼汤。陈淼舀出一碗递给之南：“你不怎么吃肉，多喝点儿汤。”
这锅浓汤用的是传统北欧配方，用黄油和深海鱼烹制，加上土豆、蘑菇和奶油，最后用黑胡椒与欧芹调味。之南尝了一口，周身泛起暖意，仿佛置身芬兰的森林。
陈淼又拿出一箱起泡酒，给大家配烤肉。
路莘使劲儿夸夸：“Malcolm小哥哥可真是太优秀了，能上山能下海，还能改善我们的生活~ 是不是之南？”
之南：“这你就不懂了，冲浪、徒步和烧烤是他们澳洲人标配三件套，他也就是个基本款。”
陈淼：“什么澳洲人，我家在怀柔，我这是农家乐三件套。”
众人大笑不止。
夜更浓了一些，孩子们倒醒了，要吃烤肠吃玉米，投喂完幼崽，路莘说有些乏了，打发男士们带小朋友去营地的小湖边放烟花，陈淼带上了他的尤克里里当孩子王。
她和之南一人披一条毯子，坐在炉子边等热红酒。
煮热红酒是应之南唯一愿意展示的厨艺，她不是没有操持三菜一汤的能力，只是后来发现这样很容易落得一身油烟，还会落下某种“贤惠”的妈味标签。而热红酒就简单多了，颜值高氛围佳，煮起来又需要那么一点点技巧，小小秀一下就令人有印象。
铝锅里升起醉人的香气，融合熟透的莓果与柑橘，加上肉桂的馥郁。之南轻轻搅动，在沸腾前把火熄灭——这是某酒店主厨的私授，正宗的热红酒一定不能沸。
酒香果香扑鼻，顺滑地入了口，路莘打开话匣子：“ 唉，有时真怀念我和肖骏都单身的时候，虽然是同一个人，恋爱和结婚，到真正组成家庭，还是不一样的。”
“Malcolm真是挺适合恋爱的类型，知情识趣的，咱们这个年龄段儿，还能真正享受单身的机会不多。跟你说我们金融街熟女群里有句话：“不比包不比表，就比男友年纪小。”
之南：“知情识趣，你又知道？”
路莘：“切——就你俩那个身体语言，谁还看不出来啊！”她冲之南眨眨眼，“其实吧，我很早就觉得你和云升之间肯定是有点儿什么，你记不记得，09年那会儿大家在开心农场偷菜，云升在里面是元老，但几乎不说话，我们都以为他有小号。后来我把你拉进去，你才说了几句话，他就忽然冒出来了。”
之南这时才想起，她本来在□□空间只进文科班的群，好像是讨论某个话题时把她拉进理科班的，哦，是有同学求帝都推荐靠谱的烤鸭店，她直愣愣地把高中低价位的烤鸭都推了一番。
路莘说：“不止那次，还有我和老肖搬新家的时候，你在□□群里跟我要地址，送吸尘器。他又出现，问我们家里还缺点儿啥。后来你再没发过言，他也消失了。”
开心农场也和一代人的青春一起消失了。
“从峇厘岛走的那天，云升去还车，我们才知道你俩单独出去过两回——那朋友圈儿照片是他拍的吧？”路莘开启了八卦雷达，吃瓜网速也快了起来：“老肖跟他什么交情，说高中那会儿就觉得他肯定跟某个女生有暧昧，后来还受了情伤什么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之南不置可否，“你别瞎猜，我和他可从来没在一起过。”
路莘正了正脸色：“诶我认真跟你说啊姐们儿，云升是仗义，对我们夫妻俩没话说，但他这个人不爱交心，让人看不透。他被离婚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劝你谨慎。”
之南狠狠像猫一样蹭了蹭路莘：“啊好姐妹，有被暖到！”
山区的夜晚比想象中冷，大家喝了热红酒，趁着暖意打算睡了。原本只搭了两个家庭帐篷，男士一顶，女士一顶，陈淼听说老肖打呼，自己又搭了个单人帐篷，与大部队拉开距离。
两个大人带两个孩子一起睡，之南不习惯。她睡眠轻，即使在恋爱时，也不是每个男友都可以同床。听着路莘和两个孩子的呼吸此起彼伏，她蹑手蹑脚地钻出睡袋披上毯子，出了门。
没穿袜子，营地的草坪扎着她的脚，之南在黑暗中略辨别了下，看到10米外小帐篷里透出一豆手机屏幕的亮光，她小碎步溜过去敲了敲。陈淼半窝在睡袋里，顶着一头乱发拉开帐篷拉链，之南打着哆嗦，手放在唇上，悄声钻了进去。
陈淼一个鱼跃：“姐姐你想吃宵夜？”
之南侧身把冰凉的赤脚放进他温热的小腿间：“嘘——睡觉！”
虽然在假期，云升还是起得很早，他离了帐篷，到小湖边晨跑。跑了半圈，迎面遇上陈淼，两人逆着方向各自跑了7公里，最后势均力敌地一路跑回营地。
云升有点儿喘，平时自觉体力还不错，怎么今天心肺有点儿跟不上？他走到帆布折叠椅边坐下喝水，陈淼对着云升侧弓步压腿：“云总运动后不拉伸一下吗？缓解肌肉紧张，对膝盖也好。”云升摆摆手：“就来。”
之南从服务区洗漱回来，正看到中年与少年在拼柔韧性的场景，狗仔DNA动了，躲在树后偷拍。
肖氏一家人相继起身，大家吃了简单的三明治和咖啡，又齐心协力地拆帐篷收拾装备，准备打道回府。
山区夜间很冷，此刻却烈日当空，路莘忙着给姐姐妹妹涂防晒，涂完脸，又拿出防晒喷雾，打算喷四肢和后脖子。
陈淼一见，连忙上去阻止：“路莘姐，咱们在野外不要使用喷雾”路莘很疑惑：“怎么了？”陈淼微笑着解释：“化学产品的喷雾会残留在空气继续扩散、传播，最后落到树上、昆虫的翅膀上、草上，土壤里，还会进入地下水，影响本地生态。”
他让路莘把防晒霜挤到自己手里，匀开，帮着路莘给妹妹涂四肢。“此时此刻是看不到的，但这片林子里还有很多微生物，小飞虫、四脚蛇什么的，都是生态的一部分，我们还不知道一粒微小的化学残留会对它们造成什么干扰……比如，基因突变”
路莘瞪眼：“有这么夸张！跟生化危机电影似的？那我们到户外经常还喷防蚊虫的，止汗的东西，怎么办呢？”
陈淼答：“如果是在正规的生态保护区，是要严格禁止的。现在不是提倡无痕旅行吗？普通户外活动，建议用涂抹型产品，或者先在洗手间或帐篷里喷好了再出来，总之不暴露在野外就行。”
肖骏过来听见笑道：“Malcolm大师的环保课又开始了，果然是术业有专攻。我和云升在峇厘岛就领教过了。”
路莘跟之南悄悄做了个口型：这小朋友，真‘事儿’ 呀！
云升拿出手机，跟陈淼要了个微信，互相加了好友。转身问之南：“你一会儿直接回家还是有别的安排？”
之南正思忖着他这个问题有没有别的意思，陈淼却抢先开了口：“我和Gina一路，今天我当专车司机吧。”拎过她的篮子和大帆布袋，自顾自地放进了Volvo的后备箱里。
之南对云升说：“有空再约，祝你在香港玩儿得开心！”又跟肖氏一家人道了别，上了Volvo。
车子在京承高速上飞驰，之南和陈淼边听广播边聊着天，原来陈淼也刚搬到楼上没多久，之前一直住在表哥家里，十一假期开始前就回了怀柔父母家，所以两人一直没碰上。
到了家，陈淼陪着之南把东西拿进家门，说：“我把楼上重新装修了一下，有没有兴趣参观？”
之南：“装修？你要常驻北京啊？”
两人边说边进了电梯间上楼，陈淼说：“是面试了许多地方，也拿了一两个offer，有常驻的可能。”
他打开家门：“请进，Make yourself home.”
地面是自流平水泥，之南一见就很喜欢，甩掉鞋子赤脚就进去了。她惊讶地发现原本一室一厅的小户型被打通成了studio，除了保留洗手间，能拆的隔断都拆了，一整面墙做了隐藏式壁柜，室内除了一个转角的料理台，放着微波炉和咖啡机，几乎没有任何置物家具。卧室的位置放一张增厚床垫，铺着深色卧具。
最意外的，原本是厨房的地方，放着一台不规则型状的浴缸，像一件大型的陶艺素胚，之南在某个以睡神命名的酒店见过同款。她忍不住跨进浴缸里试一下，发现躺在里面刚好面对阳台，能看见对面的建筑和一小片天。
“想不到你竟然在装修上下这么大功夫——这可比修我家技术含量高多了——哎你该不会还做了地暖？”之南感叹道。
陈淼把露营的装备放进壁橱里，所有的杂物消失不见：“不是我的主意。那时候不是修管道么？同学聚会遇上个发小是做设计公司的，想做小户型改造案例，一说起来，就让我把房子交给他得了。我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回家唯一的目的是睡觉，他还真就给我改成一大卧室。”
之南十分好奇：“你厨艺这么好，竟然不需要厨房？”
陈淼说：“我的厨艺都是在餐厅打工时练的，姐姐没听说过master chef在家从不做饭吗？”
他从小冰箱里拿出气泡水，倒在杯子里递给之南，说：“他们公司做了个公众号，把这个房子的案例放上去了——你看。”
之南点开陈淼发的链接，竟是她已经关注过的，确实经常推送小户型改造真实案例，甚至这篇她也看过，当时觉得借鉴意义不大，没想到在自己楼上。
她仔细重读那篇文章，除了设计师介绍，还有材料、五金、木工的信息。软装的部分这么描述: “业主崇尚极简主义，将睡眠视为私人空间的核心，因此设计师特地选购了百年床垫品牌的挚友款，堪称刚柔并济——毕竟我们的人生，有1/3要在床上度过……”
下面配了图及床品信息，床垫品牌起价100k，卧具正是主办上海活动的家居品牌臻选限量：600支的埃及棉系列。
她点了个赞，津津有味地看网友评论，大部分都是类似没有厨房我不配，吃个火锅会有味道，业主一看就不差钱，以及质疑浴缸的排水问题，总之欣赏有余实用不足。
忍不住扑在那张床垫上，手脚并用地划了几下，之南想起某个躺在钞票上的“快乐”表情包。她翻身侧躺，看向陈淼，回味着推送里那句“刚柔并济……”
陈淼试图去掰她的双膝：“昨晚没吃宵夜，今天又没吃早餐……姐姐我好——饿啊……”
之南制住他不规矩的手：“饿了叫外卖呀。”
陈淼以口代手，去衔她一侧的肩带。
之南由着他在600支的床单上蹂躏，不知何时起，陈淼的动作有了莫名的侵占感，抵死掠夺，唇舌间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她。
人生苦短，不如先吃甜点。
之南靠在陈淼肩上，蜷起身子，水漫到她的下巴。半明半暗中，陈淼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背，大拇指打着圈地反复按摩。“You know, 不是每个人都享受浴缸的感觉，”他说，“如果你不懂怎样真正松弛下来，too stiff, too self-concious。浴缸是固体，身心足够地柔软，才不会硬碰硬。”水里很暖，陈淼的肌肤也很暖，之南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舒服得想抽根烟。
她把自己撑起来，看向扔在地上的手袋，忽然想起某人的环保强迫症。陈淼读懂了她的肢体语言，迈出浴缸把手袋拿到她够得着的地方，随手拿了个酒盏做烟缸，又打开阳台的一扇窗户。晚风送来微凉，之南点了烟，欣赏着窗外一抹蓝丝绒的夜空，下面是他水淋淋□□的身体。陈淼重回浴缸，把她搂入怀中，在二手烟的萦绕里，轻吻她的湿发直到耳垂上方。
之南被他亲得心下一动，转过来笑道：“今天有礼物给你。”她从手袋里拿出一只丝绒袋子，里面是一对极精巧的镶边黑曜石耳钉，戴起来像是耳垂上一粒闪光的痣。之南把一只戴在陈淼左耳上，看了看说：“嗯，只戴单边也很好。”
陈淼把玩着另一只，发现那只比芝麻大一些的晶面上还雕有凸出的纹理：“是你朋友设计的，有名字吗？”
之南想了想说：“官方的名字好像是叫‘销融的罗曼蒂克’”，“不过，”她露出一丝坏笑，“你猜她说设计灵感是什么？”
陈淼：？
“路边的井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