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临此人(1 / 1)

卫临刚从春禧殿回来就想找自己师傅汇报汇报情况,可找了一圈也不见师傅踪影,只好先坐下歇息,脑子却止不住想起师傅那些不对劲来:近五日,师傅不管是否当值,大半时间都不在太医院里……

他深觉不妙,总觉得一些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握,他真怕有天莫名其妙被押到牢里,被冠上点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想到此处,这椅子上就像有根刺,扎得他坐不下去。

抽了张白纸塞进衣袖里,又从刚收的那荷包里倒出一半金裸子,打抽屉里寻了个没什么花样的普通布袋,将那一半金裸子装了进去,忙向外走去寻那小卓子。

到了小卓子居住的屋子前,卫临先是装作不经意巡视周围一圈,见没人注意到他,才把袖子里的白纸从门缝塞了进去,又轻叩了三下门,就先离开去他们往日见面的地方等待,这是他和小卓子约好的,要是小卓子在屋里,即刻就会来见他,要是不在,最多也就一个时辰,小卓子见到白纸也会过来。

还好他敲门时小卓子正在屋里,他没等太久小卓子就来了。

“卫大人多日不见,大人可安好?”小卓子走到他跟前拱着手向他问好。

“劳公公记挂,现下我领了宫中差事,才刚从小主那儿回到太医院,小主赏了我些金裸子,素日多蒙公公点拨提醒,特取了一半来赠予公公,”卫临从袖里拿出了那半袋子金裸子递给小卓子,“公公可要笑纳啊。”

小卓子忙不迭将布袋接了过去,垫了垫份量乐得眉开眼笑,“多劳卫大人记挂着咱!”

卫临见他高兴,斟酌着开了口:“多日不见公公了,如今我已在宫中领了差事,还需要公公多指点啊。”

小卓子既受了他的好处,也开了这话匣子,“卫大人的心思咱明白,宫中确有大事发生,正想着这几日告诉大人,这一忙就耽搁了……”

卫临也不戳穿他,只接道:“有劳公公记挂。”

“欸,好说,好说。大人不知道,最近宫中传言,莞嫔娘娘就快要回宫了!”

卫临心中一动,“莞嫔?”

“就是三年前被皇上废弃,去了甘露寺的那一位……听说现下已怀有龙胎,皇上便说要接回宫里养着,只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连遭厄运,外头大臣又吵个没完,这才耽搁着。”

此时卫临脑中那怎么也想不通的关窍忽就被冲开了,却如置数九寒冬,冷的透骨。

小卓子见他反应怪异,只好唤他,“卫大人?卫大人!”

卫临这才反应过来小卓子还在一旁,忙说道:“多谢公公告知。”

小卓子也不深究,这钱已到手,该说的也说完了,向卫临告退一声离开了此处。

卫临并未立即离开,在原地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自己撞破的怕是件大事……

当日不是卫临值夜,一散了值他匆匆收了东西就往家里跑,到了家里也一反常态没先向母亲问安,直奔书房而去。

他先是在书桌前坐了片刻,然后才拉开了书桌的抽屉,里面放着的是本《本草纲目》,那书封面泛黄,边角磨损痕迹严重,卫临将它取出,盯着封面愣起了神……那年他五岁,父亲跟往常一早出门到太医院当值,到了晚上还不见归来,祖父自矜又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不愿向昔日太医院同僚打探消息,他和母亲惴惴等了三四日,得到的却是父亲身死的消息!

那时还没有分家,他和母亲虽然寄人篱下却不愁温饱。又过三年,他祖父撒手人寰,大伯自私,二伯贪婪,除了他死去的爹,家中已无官身,大伯与二伯都是经商营生无所谓在不在京城,为了家产,居然在他与母亲食水里下了蒙汗药,卷了所有家当连夜逃走,连宅子都给卖了!他母亲软弱又不谙俗务,事前竟半分不曾察觉,等母子俩第二日一睁眼,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宅子的新主人赶出了府。他母亲家世不显,外祖父外祖母也早不在人世,一个舅舅一个姨母当时都不住京城,这京城满是权贵,却没人能帮衬一把……

后来,他母亲典当了身上的首饰也没撑多少时日,实在扛不住了,求到了温府……

他还记得那日午后阴沉沉的,母亲带着他到了温府门前,门房却说父亲的师傅温老大人正在太医院当值,温老夫人去寺里进香,这几日一应吃住都在寺里,门房又见他母子二人穿戴潦草没有凭证,就拦着他俩不让入府,母亲无法,只好带着他就这么站在温府大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天下起雨来,母亲就领着他往屋檐下躲,那却雨越下越大,随着狂风直往人身上打,只片刻他与母亲身上就已湿透,直至今天他还能记起那种感觉……那湿衣裳重的像铁,压得他喘不过气,胃袋里空荡荡的,中午吃的那碗面好像也被雨冲走了……他不愿说冷,不想喊饿,说出来母亲除了抱着他哭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就这么在饥寒中这样等着……是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他记不清了……直到雨帘里响起轿撵的吱嘎声,然后那吱嘎声停在了温府,下来一身着官服的男子,样貌在雨中显得模糊,但他却又能看到他那望向自己与母亲的眼神,那是震惊又参杂着什么……那时的他看不明白……

后来他父亲的师傅、他的师公温老大人做主给他们母子租了个小院子,又每月送些银子让母子俩过活。一日师公问他,愿不愿意学习医术继承父亲的衣钵。他是如何回答的来着……他好像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眼泪控制不住大颗大颗掉了下来,恶狠狠用手背去抹脸上的泪,可怎么也抹不干净,说不出话就只好咬着牙不住地点头,他想!他想进到宫里去查清楚父亲到底怎么死的!他想靠自己撑起这个家让母亲别再哭了!

师公像是早就知道他的回答,神色复杂,像是想高兴却又因为什么高兴不起来,最后长叹了口气将这本准备好的《本草纲目》递给了他,让他先学些基础的,等年纪到了再进教习厅学习。

后来他进了太医院,拜在温实初门下,大家都觉得他俩年岁相差不大,做师徒看起来有些怪异,却不知其中还夹杂着这样的内情。

只是后来……他萌生过离开太医院的想法,甚至连医术都不想再学了。

卫临收回了思绪,翻开了手中这书,里头夹了几张信纸,他在那信纸上细细找着……后宫……诬陷……幸得甄大人相救!是了!他没记错!是有那么一位甄大人!

那年卫临十四,在太医院混了个吏目,温实初却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太医了,按理说太医不得皇命不该给皇族之外的人治病,可卫临却发现他除了当值外,每十天半个月就往甄府跑,他知道,甄大人对师公有大恩,师傅上门多加照料也属正常,只是他看着,那恩报的不太纯粹,里头夹杂了别的东西——甄府大小姐,正值妙龄。

当时他也是为师傅开心的,心想自己快有师母了,谁知有一晚师傅喝的酩酊大醉来家里借宿,说了半夜胡话,喊的都是嬛儿……后来他才知道,甄家大小姐被宫中留了牌子,封了常在,已变成师傅不可肖想之人。

太医院人人都说师傅运气好,刚在太医院任职一年就得了当时盛极一时的莞常在青眼,莞常在一路走高,师傅也一路走高,莞嫔遭了废弃,却保荐他伺候端妃、敬妃和如今的惠嫔,在整个太医院也算混得好的。

卫临捏紧了手里的信纸,怕不是运气这么简单?只怕是情谊使然!甄家小姐在宫里那几年他身份太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甄家小姐去甘露寺以后!师傅每隔几日便不知去处,还有那三副方子!

卫临坐直了身子仔细分析起来,第一副——七日迷魂散,服用后便如同死了一般,第二副——药师傅抓药时特地屏退了他,第三副跟第二副时间上差的不远,是益气补血的药,现下三月,宫里出了莞嫔有孕即将回宫的消息。难道师傅是想带甄家小姐从甘露寺出来,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成事,中间那个方子不知道是什么,而益气补血的药开在传出怀孕之前,是有孕在调养身体?还是单纯帮莞嫔调养气色以获恩宠?

卫临思忖着:如果是第一种,那师傅满面红光是因为甄家小姐有孕?那为何不赶紧服下七日迷魂散离开甘露寺?难道师傅有意将孩子说成皇家子嗣?可师傅也不像是那种险中求富贵的人啊……难道是第二种,师傅没能把甄家小姐带出来,然后只好帮她争宠……那师傅为何满脸红光,这可不像是把心上人送进宫里的正常情绪……

他忽觉得三副药还应该跟师傅的情绪变化结合来看,他记得很清楚,第一副时是怅然,照理来说师傅若是想要带走莞嫔,这怅然从何而来,第二副方子也有些许惆怅,但没过多久就变成了欣喜,一直到第三副方子……满面红光……有孕回宫……避着自己抓药……一个自己一眼就能看出用途的药方……师傅不让自己知道抓了这样一副药……又是女子用的……卫临灵光一现——堕胎药,师傅给了堕胎药然后却高兴起来……如果师傅不是孩子的父亲,从头到尾只是为了旧情在帮忙!一切就说得通了,七日迷幻散只是帮忙配制,心上人要跟别人离开自然惆怅;堕胎——以师傅和甄家小姐旧情来看,师傅以为自己又有了机会,堕胎后伤身师傅开了益气补血的药,之后甄家小姐却没有跟着师傅而是重获盛宠有了孩子……这五日他倒是没注意师傅是个什么心情。

大致是对上了,只有一点卫临还觉得有疑,那孩子到底是堕胎后再怀的龙胎,还是没堕掉假称皇家子嗣……这几年宫里头怀孕的小主少,生下来的更少,他实在不信以皇上的年岁还能一次就……还是早就有了栽在皇上头上的几率更大些……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算了。卫临冷静了下来,左右这事他没参与,而且孩子到底不是自己师傅的,索性就装个瞎子聋子,要是师傅需要就帮上一把,也不辜负多年来师公师傅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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