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些，卫临甫一进内院，就听着几声微弱的猫叫，细辨认下是从叶兰蓁屋里传来了，循着声音找去，正巧见只通体金色的幼猫朝着门跑过来，后头坠着叶兰蓁，她一抬头两人对视上，皆是一愣，上次后两人再未好好说说话，现下两人都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
终是卫临先开了口，“给团绒找的玩伴？”
叶兰蓁也稳住了心神，回道：“不是，是新找的营生行当。”
卫临先是一愣，随后问道：“营生？你缺钱？缺多少？我这有，若是急用我又不在家中，也可以先问母亲拿。”
叶兰蓁将那小猫拎起抱在怀里低头小心抚着，“我怎么能向你和你母亲拿钱，还是自己有个营生行当好，花着心里没什么负担。”
卫临听到这话，看着她怀中小猫默默良久，只说了两字——“也好。”
……
要说这营生行也是机缘巧合下得来的，几日前一位秦姓夫人到卫家拜访，她跟卫母也算是多年好友，两人就在卫母屋里闲聊起来，说来那天团绒的心情应是不错，溜达着就到了卫母房里，又乖觉地蹦上了卫母膝头，那秦夫人一看，这猫油光水滑，虽憨态可掬却又没失了猫那抓鼠的野性，逗得她心痒。
“我说这次来你当真是不同了，眉宇间阴霾尽散，见着我就笑，还想问问你是不是临儿的婚事有着落了，这会儿一看，原来是养了这么个小东西，哄得你喜笑颜开。”那秦夫人是个爽直性子，历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爱遮掩。
卫母闻言也笑开了，“这小东西日日在跟前转悠，时不时逗上一逗倒也真能疏散心情。”
秦夫人看得眼馋，直道：“让我抱抱……”
卫母却没将团绒递给她，“你看它这会子任我揉捏的样子，可它还真不是什么好性子，又跟你不熟，别把你伤着了。”
“我看着这性子挺好……别是你小气罢……”
“我什么时候对你小气过，你见它温顺不过是这是它在这家里时日长了，与我也算相熟，兰蓁又调教得当，才得它这般温驯，眼下兰蓁不在旁边，它发起性来我可制不住。”
秦夫人还奇怪卫母怎么突然就多了那么一大只猫，听卫母说这么段话注意到了那个之前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兰蓁……？之前从没听你说过这名字……”
卫母身形一僵，她说那话时并没想那么多，叶兰蓁在卫家也有几个月了，她早已习惯，也就大方说出来了，可现下好友问起，她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倒也不是觉得叶兰蓁见不得人，只是若叶卫两人都有意她大可以介绍那是她儿媳，现下这情况她说的亲近又怕坏叶兰蓁名声，说的疏远又不符她本意，踌躇间还是寻了那个一开始的由头，“是宫里出来的宫女……对临儿有大恩，她无亲无故，临儿就邀她住在家中……她调教猫自有一套法子……”
这秦夫人又不是什么无知孩童，她先前也起过给卫临牵线做媒的心思，却被卫母婉拒了，卫家的情况她还是了解一二，她暗想这宫女怕不只是卫临恩人，只怕还是心上人……“这……先前我那侄女你都瞧不上，现下你倒不觉得她身份低了些？”
“你那侄女不是我瞧不上，是临儿没那个意思……”卫母一顿，这话再接起来竟带着几分愁，“……兰蓁是个好孩子，临儿有意，我也喜欢，更何况……现在不是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事，我只盼她也能对临儿有意……”
秦夫人听这话一惊，她还当是卫母不愿那叶兰蓁不尴不尬住在卫家，现在看来却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卫临她是知道的，人聪明稳重，现下又在太医院身居高位，比上不足比下却是绰绰有余，她倒是好奇起卫母口中的叶兰蓁是个怎样的人物，“能让你和临儿都喜欢……我倒是好奇她是个怎样的人，叫来我瞧瞧？”
卫母却没答应秦夫人，“我教她用什么身份见你？还是别了，我不愿她尴尬，就让她自在待在这家里。”
见卫母这般，这秦夫人更是好奇，心头如同有个勾子抓挠似的，直接道：“看你这样子，不行就我自去寻她，想必她就住在你家之前空着的那西头屋子里！”边说着边风风火火起了身要往屋外去。
卫母见状忙伸手拉她：“别！再吓着她！”
秦夫人见卫母如此维护，也明白她是真爱重叶兰蓁，若是硬来让俩人生了嫌隙，倒是自己不是，“那……”她眼珠一转想出个招来，“那我若是想养只跟团绒这般乖巧的猫，想向她讨教一番如何？”
卫母仍有些迟疑，秦夫人却先一步唤了银丹，“去，就说我见团绒养的好，想向叶姑娘请教一二，请叶姑娘来一趟。”
银丹也算机灵，见卫母只是迟疑，秦夫人也无轻贱之意，就知此事可行，脆生生应了个“是”就往叶兰蓁那头去了。
……
这头叶兰蓁听银丹讲明始末，倒也不觉得卫母让她见客是轻蔑她，相处时日久了她自然也知卫母是个什么脾性，只是有些稀奇，往日卫母有客时从未打扰她让她去见过，她也没说什么，只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就跟着银丹往卫母屋子里走去。
……
这头秦夫人不时就抬头向外张望，不多会儿就见一从素未谋面的女子跟着银丹来了，只见那女一身绿色衣裙，那相貌端是英气中带着艳丽，叶兰蓁逾走近，秦夫人眼里的惊艳也就越盛，心里暗道不管人品如何，就这般出挑的相貌，也不怪卫临心动。
叶兰蓁先是礼貌向两人施礼，这才抬头看向卫母。
卫母有些局促，生怕叶兰蓁误会自己把她当个什么随意唤来见客，站起身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才开口，“这是秦夫人，是我的好友，你叫声秦姨就行，她看见团绒这般乖巧，非央我让你过来教教她……”
叶兰蓁叫了声“秦姨”也暗暗打量起这陌生妇人，这秦夫人虽生得不如卫母漂亮，却生了张喜庆脸，笑起来一团和气让人心生好感。
秦夫人接话道：“诶是，我瞧着这猫如此乖巧又不失野性十分喜欢，这一问才知道是你教得好……”秦夫人话还未说完，团绒颇给面子从卫母膝上跃到了叶兰蓁腿上，看得秦夫人啧啧称奇，“看团绒这模样就知道是真的，你快教教秦姨。”
叶兰蓁侧头去看卫母，只见卫母也是一脸好奇看着她，她这才放心开口：“要看秦姨要个什么性子，这猫跟人一样，打娘胎来出来就有不同的个性，若喜欢温顺些就挑温顺些的，喜欢性子野些的就挑野些的……”
秦夫人皱起眉头，“这人性子或许能看出来，这猫的性子要怎么看……”
“先看这猫独处时是何样子，若是独处时就安静，那多半性格也就温顺些，若是多动些，那性格多半活泼些。除了这性子外，还要看亲不亲人……”
秦夫人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这性子温和想来就是亲人，性子急些也就是不亲人，怎得还要单独再看……”
“跟人确实不太一样，有的猫看着安静却也怕人，有的猫虽然活泼却极为黏人……”
秦夫人只是想要个灵巧的猫咪作伴，哪知这里头有些学问，听得她头疼的同时心生一计，“不若这样，兰蓁你既懂得，就帮我挑一只，再帮我教上一教。”
这头叶兰蓁还未答话，卫母就先不依起来，“教你一二也就算了！我们家兰蓁哪能给你做这些！去去去你上外头找人去！”
叶兰蓁没插话，说来她并不在意秦夫人的话，想当初她在宫里就是干这个的，看不起她的人多了去了，她要是在意别人的眼光早一头撞死，她虽不在意，可见到卫母维护她时，她也觉心里暖和妥帖。
秦夫人见卫母这般抗拒也知道自己这主意不大高明，不，不止不高明，甚至还有些得罪人，可她实在也没有恶意，只是人过于爽直，那嘴往往快过脑子，“这，我不是看低兰蓁，我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哼，要不是知道你生来就是这么个爽直脾气，早把你打出去！”卫母也知秦夫人没什么恶意，只是气她轻易开口让叶兰蓁做那教猫训狗的活计。
秦夫人是爽直，却也是真的聪明，见状赶忙先给卫母赔罪，又绕着弯想了个主意，“我也是真看中兰蓁这调教手段，看这猫，让她教得多好，不若这样，就当我给我的猫儿请了个老师，就作猫老师，我再给兰蓁奉些银钱米面，就当给老师的束脩，这样说出去也文雅好听！”
“这……”卫母迟疑起来，她一直知道叶兰蓁想赚些银钱，秦夫人这番粉饰又让这活计没那么不堪，她也没了主意，只好问问看这当事人，“兰蓁，你觉得如何？”
叶兰蓁也有些迟疑，她现在除了刺绣无甚营生行当，应了秦夫人也算是干回了老本行，只是她现在到底寄人篱下，“到底在大人府上……伯母……还有大人会不会不快……”
卫母一摆手道：“我与临儿不在意这个，全凭你意愿。”
听到这话她也放下心来，“那好，这活我接了。”
那日叶兰蓁应了秦夫人后紧接就问齐全了她对小猫的一应要求，出了趟门仔细挑选了一番，这才带回了怀里这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