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叫可可。
女孩爸妈本来答应她会带着小狗来看病的，可是因为工作忙，看病的事情一拖再拖。
可可等不及了，才一个人跑了过来。
这次见到小狗的时候，蓝晴也有些错愕。
她没有想到小狗的病情恶化得这样严重。
没过几天，它已经开始出现了呕吐，并且出现了腹泻、便血的情况，这说明病灶很有可能已经扩散到了肠道。
胃腺癌是狗狗最常见的胃癌类型，如果要治疗，现在已经更加艰难。
手术可能不行了，需要进行化疗。
当然这也只是蓝昆仅凭目前的症状做的初步诊断。
蓝晴把情况都告诉了可可的妈妈，可可妈妈听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样算下来，如果要持续化疗下去，费用一个疗程至少要一万五千块钱，至于之后，狗狗怎么样，还不能保证。
一万五千块钱，这是可可妈妈三个月的工资，也是三个月的房贷。
碍于本就不宽裕的家境，可可妈妈选择不再继续治疗。
但是可可妈妈想了很久，又问蓝晴：“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想单独跟你说句话。”
可可妈妈到了值班室才告诉蓝晴，为了避免女儿伤心，希望蓝晴能够说一个善意的谎言，告诉她猫咪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样一来，可可也不再需要每天为狗狗提心吊胆了。
“可是，可是这样的话，狗狗早晚会病发的，这个最后肯定也是瞒不住的啊。”蓝晴有些犹豫。
“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吧，她最疼家里的小狗了。因为这个，逃课好几次了。”
可可妈妈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行吧，那好。”蓝晴最后还是答应了可可妈妈。
善意的谎言。
想了好久，蓝晴还是不知道怎么编。
来到了小女孩的面前，一时哑口无言了，还是等到可可主动来问。
“怎么回事？它没事吧。”
“没事……是……是胃病……不用怎么治疗，主要是要饮食上多注意一些，注意调养。”蓝晴干脆硬着头皮编下去。
“怎么调养呢？”
“比如，多吃一些胡萝卜啊……”
“你等等，我先记一下。”这时可可从胸前的小包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才出来，像模像样地做了准备。
“胡萝卜，卷心菜，糙米……等等这些东西，主要是好消化一些，这样狗狗会回复的快一些。”
蓝晴说的这几样的东西倒不是胡编，胡萝卜有助于抗癌，其他也都是好消化的食物，可以缓解狗狗现在的身体负担。
可可认真地点了点头，又说：“好，我记下了，一定照做。”
她会失望吧，一定会失望的。
可可走后，蓝晴一直在这样的念头里面徘徊。
“是啊，从来都是这样，恪守事实是一方面，难的是兽医更要学会安慰，适当去哄人。”蓝昆这个时候说。
蓝晴有些理解了这种无奈，
可是她仍然念念不忘，那个小女孩有时候会让她想起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小时候的蓝晴。
蓝晴小时候，陪伴她更多的是蓝十五。
十五弟一直由杜安安女士照顾着，想起来如今也已经过了快要十年了。
可是蓝晴远远没有想到，蓝十五也病倒了。
是恶性肿瘤。
杜安安女士吓坏了。
蓝晴懵了，偏偏那么巧合？
这个时候十五弟也得了绝症，难道这是欺骗女孩可可的报应？
蓝晴不免多想。
杜安安更加心疼这个小家伙，茶不思饭不想。
检查之后，事情的进展更加悲观起来。
蓝十五早就患有心脏病，一直在服用药物防止恶化。
因此不能手术。
在杜安安女士的坚持下，蓝昆对蓝十五进行了一次化疗。
化疗之后，蓝十五瞬间像变了一副样子，骨瘦如柴，走路摇摇晃晃。
十五弟是贵宾犬，年纪不小了。
化疗对它的身体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蓝十五不再跳了，不再围在蓝晴的脚边跑来跑去了。
蓝晴下定了决心，安乐死。
她费劲口舌劝好了杜安安。
蓝十五走得很平静，至少没有痛苦。
看着蓝十五，蓝晴不免又想起了那个女孩。
如果女士会看着她的小狗恶化下去，她会怎么样？看着她的小狗离去又会是怎么样？
种种这些过程，那个小女孩也要经历一番吧。
想着想着，好像是冥冥之中，上天有所感应。
她又见到了那个小女孩可可，那是在诊所门口。
那天诊所关门了一下午，蓝昆和蓝晴都去参加一个兽医协会的会议，她一直在这里等着。
可可的眼睛红红的，已经哭肿了。
她的怀里抱着小狗，这是一只普通的田园犬，个头不大。
“小乐是怎么了……”可可紧张得说话都不利落了。
小乐现在几乎是筋疲力尽地瘫软在可可的怀里，似乎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原来可可回去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小狗的症状就开始严重起来。
不明所以的可可还以为是因为照顾不周，于是更加用心起来。
她每天都不忘了催促妈妈熬糙米粥，然后把胡萝卜菜叶等等切碎了，一起喂给小乐。
上学也没有心思，作业经常完不成。可是熬粥永远也没有落下。
可可妈妈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但是又不忍心告诉可可真相，于是凶了她一顿。
可是可可的心思都在小狗的身上了。
有次因为妈妈不在家，可可独自为笑了做饭，结果把锅烧干了。
可可妈妈回家的时候，发现厨房已经是一地狼藉，再晚来一会儿，恐怕电锅要烧起火来。
一地鸡毛，妈妈实在是心力交瘁。
小乐的病情反而越来越严重了，眼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在一个晚上，可可妈妈趁着可可熟睡的时候，带着可可出了家门。
她把可可送到了住在郊区的外婆家里。
第二天，她告诉可可，狗狗已经去世了。
可可呆呆地愣了好久，她无法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可可开始，四处寻找小乐的下落，终于在姥姥家里发现了小乐，于是带着小乐离家出走了。
她已经半天没有吃饭了，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蓝晴发现她之后，立刻打电话告知了可可妈妈，让她不用担心。
此时小乐已经到了晚期。
“姐姐，你不是说它没事的吗？我一直又好好照顾它，现在是怎么了。”可可可怜巴巴地问道
蓝晴愣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女孩。
“它……它…………”
这个时候小狗呕出了一口鲜血，让人见了心里不免是咯噔一下。
它已经开始吐血了，看来已经发生了内出血，到了这一步，基本上什么治疗办法都没有用了。
直接告诉她，小狗没有多长时间可以活了？
蓝晴无奈又心疼。
依旧是那个小女孩，抱着小狗。
这让蓝晴想起那个小蓝晴，那个十五弟。
蓝晴准备好了吃的东西，可是可可没有心情，反而把食物轻轻地喂给小乐。
“姐姐，它还有救吗？”
可可又问。
“对不起，姐姐骗了你。”蓝晴说出这话时，感觉心头也突然被扎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小乐救不成了，它的病情太严重了。”
“救得成姐姐，救得成，姐姐你是兽医啊，你是兽医，一定有办法。”可可急的眼泪落了下来。
此刻，蓝晴多么希望她可以变成一个会魔法的兽医啊。
起死回生，妙手回春。但这是不可能的。
“其实，之前它就得了癌症，它很快就要去……去另外的世界了。”
“另外的世界？”
“对，一个我们看不到的世界。”蓝晴说。
“就是说，它会死吗？”
蓝晴点了点头。
“姐姐不怪你，既然说是绝症，或许之前你没有骗我，它也会死吧。”可可又说。
“对，会死，然后去到那个我们看不到的世界，不过它们可以看得到我们。”
蓝晴又安慰道。
可可大概是知道死亡，但是却不明白死亡。
这个东西对于她来说，太过复杂，太过残忍。
无论是人亦或是动物，辛辛苦苦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们又要离开，无声无息，没有任何理由。
这要怎么能让她理解呢？
小乐又在吐血，痛苦异常，可可刚才喂下的东西，它全都吐了出来。
“它现在太痛苦了，我们让它平静地离开可以吗？”
看着小乐这副样子，这是蓝晴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离开后，它真的可以看到我吗？”可可还是有些疑虑。
“当然可以，它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长大。”
可可听了，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蓝晴叫来了木俪，他们要准备给小乐安乐死，就像蓝十五一样。
当蓝晴拿出注射器的时候，可可不敢看了。
等到注射完毕，可可才看了过来。
她的小手抚摸着小乐，感受着它的呼吸，注视着它的眼睛。
小乐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可可看得到，小乐的眼睛里面是放松，安详，和踏实。
等到小乐闭上了眼睛，可可也久久没有离开。
她一直坐在旁边，为它梳理身上的毛发，清理上面的呕吐痕迹，直到它还原出精神的样子。
可可的妈妈来了。
“对不起，是妈妈的错，妈妈骗了你。”妈妈一把抱住了可可。
“我不怪你妈妈，它没有走，它会看着我的。”可可说。
妈妈好像没有意识到女儿会这样平静，有些无措。
“小乐是开心的，我感受到了，它走的时候很开心，谢谢你姐姐。”可可又对蓝晴说。
“没有什么好谢的，小乐也会很感谢你，这样照顾它，陪在它身边。”
可可点了点头，表情是那么平静。
大概是今天，这个小女孩长大了。
就像当时的蓝晴。
见证悲欢离合，静待阴晴圆缺。
或许蓝晴也在成长吧，是啊，面对患宠有很多时候是无能为力的，兽医不会魔法，反而是更多的无可奈何。
蓝晴这时又想起老爸经常会引用的一句话：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这是美国医生特鲁多的墓志铭。他本身也是肺结核患者，当时肺结核是绝症，没有特效药，于是他筹资建立了全世界第一家肺结核病疗养院，后来又把自己的疗养经验教给患者，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在临终前，他将自己一生的行医经验，总结为三句话，刻在自己的墓碑上。
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这是面对绝症所能做的一切，同时也是医生面对病人所能做的一切。
兽医的路上，还要修炼啊。
蓝昆如是说。
一个老兽医，两个小兽医。
诊所成了蓝晴和木俪日常互相切磋的舞台。
蓝晴要强，木俪较真，两人一起协作诊断，蓝爸把关，蓝晴进步神速。
可是挑剔的主人也不在少数，修炼的第一步就是耐心。
蓝晴很快被一个博美犬的主人缠上了。
主人就是房东的邻居，叫张雅丽。
她和房东也是塑料姐妹花，两个人每天换着花样玩，养猫还不够，她最近又开始养狗了。
这只博美犬很漂亮，白色的毛发纯洁如玉。
张雅丽也看它十分金贵。
张雅丽最近和房东杜梅旅游去了，因此博美犬又留给了蓝晴。
自从他们走后，张雅丽几乎是一天十遍夺命连环call，追着蓝晴问博美吃饭了没有，洗澡了没有，散步了没有。
甚至是一天大小便多少次，她都要一清二楚，还让蓝晴把大小便的颜色都记录下来。
张雅丽之前是做护理工作的，照顾人的经验习惯被她借鉴过来用到了小博美的身上，面面俱到。
蓝晴每天拍下大便颜色的时候，就会突然感到一种彻底的不被信任感。
忍不住吐槽，甚至是不想再去接待她。
但是老爸蓝昆一直以来的原则是：医生没有挑剔病人的权利。
同样，诊所也没有挑剔客户的权利。
种种难缠的主人面前，蓝晴变得更加有耐心了。
老爸蓝昆做了多年的兽医，曾经走遍这片大大小小的角落。
哪怕是经济拮据的老朋友，蓝爸也是照看不误，客户里面也有奔着蓝爸第一犬科医生的名头大老远跑来的，就算是奉上重金，蓝爸也是不卑不亢。
对待病人，一视同仁。
这也是蓝晴从老爸身上学到的。
而蓝晴的修炼才刚刚开始……
再一次的意外事件让蓝晴成为了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