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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澈换了一件黑色短袖,有点紧,勾勒出他结实的肌肉。

“你没有其他颜色的衣服吗?”

听到姜稚这么问,他关门的动作顿了顿:“黑色耐脏。”

上了车,裴澈问她:“去哪儿?”

“我不知道。”说出这句话时,姜稚看到裴澈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她有些懊恼,“去小巷子,一旁有铁门的小巷子。”

裴澈没说什么,只是开车,带姜稚找一个又一个附近有铁门的小巷子。

反反复复不知过了多久,火红的夕阳慢慢坠落,天边渐渐染上一层琥珀色的光晕。

姜稚有些讪讪:“不好意思啊。”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确实挺愚蠢的,这么大座城市,自己又记不清到底是哪里,带着裴澈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裴澈揿下车窗,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他逆着光,眉眼半阖,模糊在弥散的青白色烟雾里。

“没事,你拿了钱。”

姜稚刚才的歉意登时烟消云散,她最讨厌抽烟的人,长得再帅都不行。

姜稚同样把车窗揿下,脑袋伸出窗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无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脑袋可以进来了。”猩红的烟头被掐灭,“饿了吧。”

这是在向她示好?姜稚抿嘴,没说话,对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有些不自在。

裴澈发动了车,牧马人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上,姜稚觉得坐在越野车上看其他车都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车子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店门前。

招牌上有着厚厚的油污,姜稚看不懂。

店家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留着胡子,脸上挂着笑,十分热情。

“澈,好久不见。”店家双手在腰上的围裙上抹了抹,指着姜稚,“这是女朋友?”

裴澈轻笑:“雇主。”

店家闹了误会,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第一次见你带女生来,误会了。”

姜稚听不懂,但直觉告诉她,这两人认识,点单不用说这么多。

裴澈回头问她:“牛肉米粉,吃吗?”

姜稚点头,下飞机这么久,她确实是饿了。

店家动作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粉上桌,上面覆满了香菜,花生碎。

裴澈抄起筷子,埋头吃起来,很快汤的水线便沉了一半。

姜稚看着这碗“香菜粉”,迟迟难以动筷。

她香菜过敏。

裴澈的动作慢了下来,抬头看着她:“不爱吃?”

“刚问你不是说可以吃吗?”

姜稚有些沮丧,是她忘记说不放香菜。

“没,可以吃。”姜稚拿起木筷,将米粉搅拌均匀,低头小口吃了起来。

回酒店的路上,姜稚觉得脖子,手臂痒痒的,她不想裴澈发现,却忍不住挠。

脖子和手臂上都起了大片红疹。

她在副驾驶像只猴子挠来挠去,很难不被裴澈注意到。

裴澈时不时瞥来目光,看得姜稚心里慌慌的,总感觉会被训斥一通。

“耍马戏呢?”

姜稚有些囧:“过敏了。”

裴澈立刻把车停在路边。

他解开安全带,将头探过去,拿手拨开姜稚的头发。粗粝的指尖摩挲在她细嫩的脖颈,还有一丝丝温热的鼻息,痒痒的,姜稚不禁耸了耸肩。

裴澈说:“去医院。”

姜稚觉得自己是个麻烦,虽然拿了钱,但请的是保镖,不是保姆。

“不用,过会儿就好了。”

裴澈不想和她白费口舌,这种娇滴滴的小姐,不能吃的东西非要吃,蠢得很。

姜稚见他一言不发,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是她给人添了麻烦。

医生给她开了内服药,嘱咐姜稚不要用手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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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姜稚又做梦了。

天色灰暗,一团团黑云低垂,仿佛要吞并整个大地,一时间狂风大作,卷起地上的尘土纸屑。

天空发出阵阵怒吼,像是在擂鼓。

女孩窝在城墙一角,一身单薄的麻布粗衣,头发脏乱,还夹杂着稻草,两只小脚没穿鞋,被冻得通红。

蓦地,大地发出震动,是南靖的军队回来了。

城门内外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想来瞧瞧这位少年将军的风姿。

百姓之间口口相传,据说这位骁骑将军慕容启十七岁便为南靖拿下无数胜仗,长相俊美,貌若潘安,是无数南靖少女的梦中情人。

少年郎一袭银白色铠甲,气宇轩昂,身姿挺拔,容貌俊秀,眉宇间散发出的坚毅犀利让人退避三舍。

凯旋的号角声与人群吵杂的欢呼声交织着,没人注意角落里瑟缩着的女孩。

慕容启不知怎么的,目光向左轻瞥,在女孩的身上停滞了片刻。

或许是因为这一刻的割裂,仿佛两个世界,她是那样的特别,弱小。

慕容启招招手,一个侍从上前,他俯身低语。

只见侍从立马向女孩疾驰而去,然后狂奔回来。

“将军,她说她住在西边城郊,父母是农民,不知怎么就被人打死了......”

“带她回王府吧。”

慕容启安排了两个嬷嬷带女孩梳洗。

这是女孩第一次看到浴桶,里面坐着好舒服,先前的寒冷都被泡化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片刻的温暖。

女孩白净的脸蛋逐渐显露,巴掌大的小脸,大眼睛像葡萄一般黑,鼻梁高挺,鼻头小巧。

嬷嬷摸了摸她的脸:“长得真好看,就是太瘦了。”

嬷嬷带她去书房。慕容启换了一身白色素衣,正在伏案疾书,神色如炬。

女孩不敢打扰他,两只手交缠着,一言不发。

或是累了,他抬眼,看着女孩低着头,咬着唇,像是犯了错一般。

他轻笑,眉眼舒展:“多大?”

“十二岁。”女孩声音甜糯,如细丝般钻进他的耳窝。

“叫什么?”他继续追问。

“丫头。”

少年一听,笑得肆意张狂:“怎么会有人叫丫头?以后你就叫栀宁吧。”

画面一转,又是那个女人。

她纯白色的纱裙沾满泥污,破破烂烂。

女人失魂地走出小巷,回到大街,月色皎洁明亮,而她千疮百孔。

姜稚身上出了很多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颗心噗通噗通快要跳出来。她看到了,布满着油污的招牌,是裴澈带她去的米粉店。

天刚蒙蒙亮,姜稚就醒了,她必须去米粉店盯着。

她在裴澈的门前踌躇了很久,好像有些早。

其实她没怎么睡,一闭眼,就是女人苍白如纸的面容。

愣神间,门被打开了。

裴澈带了个鸭舌帽,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像刚要出门。

看到姜稚,他也稍微有些惊讶,问:“你找我?”

姜稚一愣,抬头看他:“你要出去?”

其实姜稚并不算矮,但185的裴澈却实实在在高了她一头,颇有一番居高临下的味道。

“我出去买早饭。”说着便向电梯快步走去。

“一起。”姜稚连忙跟上去,“我想吃昨天的粉。”

裴澈有些无语,斜睨着她:“没长记性?”

姜稚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不加香菜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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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早已开张,内设的几张小桌已经坐满了人。

裴澈叫老板在外面摆了张桌子。

姜稚叫了碗素粉,不加香菜。

姜稚坐得端正,右手叠在左手上,像幼儿园里嗷嗷待哺的孩子。

她伸出右手,轻轻地拍了拍裴澈的肩。

“这位老板叫啥?”

“阿帕。”

“阿帕!”姜稚朝他招招手。

阿帕正好要端粉过来,朝姜稚咧开了嘴。

姜稚对着裴澈眨眨眼,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她画的女人。

“帮我问问,见过吗?”

裴澈看了看,对着阿帕翻译起来。

阿帕挠挠头,思索二字写在他黝黑的脸上。

“好像没有。”他低头,抱歉的笑了笑。

裴澈看着姜稚略显失望的表情,像是安慰:“画得挺不错的。不过,这女人看着没什么记忆点,不是照片,看不出来也正常。”

姜稚的筷子在米粉里搅了搅:“你晚上再来接我吧,我得在这里等着。”

裴澈没说话,姜稚觉得裴澈是以为自己找借口少给报酬,补了句:“钱一分不少。”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缺钱啊?”他哂笑,“我是怕你没找到人,却把自己搭进去了。”

姜稚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讪讪的:“这儿是闹市区,而且不是还有熟人嘛。”

裴澈思量片刻,朝阿帕走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上车前,他嘱咐了句:“有事打电话,还有,千万别乱走。”

姜稚点头如鸡啄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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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正是米粉店最忙的时候。

阿帕一个人,充当着厨师、收银员、服务员的角色,忙得焦头烂额。

姜稚认真地打量着路过的每个人。有佝偻着背在路边挑拣蔬菜瓜果的老年人,还有年轻女人背着书包,拖着身后的皮孩子,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皮孩子脸上搅成一坨难看的褶皱。

姜稚突然想到了郑梅芳,嘴角不禁带着笑。她小时候贪玩,也不愿意去学校,郑梅芳总是拖着她,两人能在半路拉扯好久。

她在网上找了几张风景照,给郑梅芳发了过去。

阿帕时不时就要朝姜稚望望,确认她还在,才能安心。

姜稚朝他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忙你的。

她右手撑着脸,强撑着精神,困意席卷全身。

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姜稚站起来,想醒醒神。

白色纱裙女人,姜稚看到了,她跑得好快,姜稚立马追去,但步子轻飘飘的,两人差距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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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澈冲了个凉,眯了一会,被电话声吵醒了。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看到是阿帕打来的,有些疑惑:“怎么了?”

阿帕支支吾吾的,裴澈一急,语气有些急躁:“快说啊!”

“那位小姐不见了,我在抹桌子呢,一转头他就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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