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孟府(1 / 1)

夜幕降临,黑暗吞尽夕阳最后一抹残光,弯月高挂,却被笼罩在影影绰绰的乌云中,星光黯淡无光,孟氏祠堂内,一盏烛火正孤独摇曳,白日的闷热已经完全消散。

祠堂幽静阴森,裹挟着丝丝凉意,供桌上牌位林立,下首正中间的炉内香烟袅袅,桌前正规规矩矩摆放着两盘糕点,点心精致小巧,蒲团上趴着一个紫色衣衫少女,少女背上遍布几条狰狞的鞭痕,血液虽已凝固,但伤口可怖吓人,她脸色苍白不堪,没有一丝血色,强忍着泪水,面容因为疼痛有些扭曲,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经历了无尽的痛苦与折磨,半晌后,她再也支撑不住,阖上眼帘,昏死过去。

正厅内,一个身形高瘦的妇人跪立在中间,女人一身雍贵华服,发髻微乱,正用锦帕死死捂着唇角,才没有哭泣出声,此时的狼狈模样早已没了平时的矜贵端庄。

屋内一片静谧,高堂之上,孟世廉一身曲领紫色官服,一只手负在身后,背对众人,早已花白的头发并没有阻挡他的威严气势,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他黑眸凌厉深邃,暗藏幽光,让人不寒而栗,不敢直视,黑色直角幞头官帽端放在桌前,厅内的人都面露愁容,还带着一丝怯怕,脸上表情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都难看到了极致。

“爹,饶霜儿一命吧”

孟夫人声音沙哑,虽心有怯意,还是哽咽开口,孟霜霜是她生了两个儿子后才盼来的宝贝女儿,生她时也是历尽艰险,在生孟霜霜时因为她力气不够,孩子在肚中待的时间太长,生下时险些没了呼吸,三岁时,因为下人的疏忽,还差点在后院的荷塘里溺亡。

所以孟夫人一直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爱,对她向来予求予给,一句重话都没舍得说,也从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如此珍宝,现在却受了家法躺在那冷冰冰的祠堂中受罪,为人母,自然是心疼万分,可更是无可奈何,才不得不撇下平日里最注重的脸面,只为跪求孟世廉饶她那宝贝女儿一命。

“弘文,这事你怎么看”

孟世廉转身,在黄梨木椅上安然落坐,端起桌上的茶杯,往孟弘文站着的方向睥睨一眼,孟弘文听闻,身形一震,汗水顷刻间沁满后背,他的眼神在厅内众人面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正饮着茶水的孟世廉身上。

这一刻他好像被扼住了喉咙,嘴唇颤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身为人父,当然疼惜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小宠爱长大的女儿,要她的命,跟要了自己的命一样,又怎么能轻易割舍。

可是作为孟家人,要承担的责任是重中之重,孟家每个人的言行举止,不仅影响着整个孟家,更是干系到宫里的淑妃与二皇子,绝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如今的局势,自然是不能行错半分,身为孟家嫡子,更应该以孟家为重,断不可优柔寡断儿女情长,可越是这样,他越难抉择,也越发难受,最终,还是艰难开口,声音低哑沉重。

“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老爷”

孟夫人听孟弘文这样回答,险些晕厥,她托着跪麻的双腿,一步步往高位上的男子身前挪去,孟世廉的官服被她拽得皱乱不堪,她指节泛白,身子因为恐惧颤抖不止。

“求爹开恩”

孟世廉无视面前女人的苦苦哀求,扫了堂下神色各异的众人,眼神中蕴含着一抹冷酷与无尽的威严,一字一句,重重敲击在大厅内每个人的心中,语气凉薄,让人心颤无比。

“我们孟家,从上到下向来谨言慎行,只要不做有损家族利益之事,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既享受了我孟家带来的富贵荣耀,也该为孟家出一份力才是,如今局势不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孟家和二皇子,想必你们也都知道,我们孟家与二皇子就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走错一步,满盘皆输,到时候丢的可就不止是现在的安稳生活,而是孟府上下所有人的命了,我这话,你们可都明白?”

虽是在问话,可语气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告诫,在座的人脸色均一变,纷纷低头应声。

“霜儿的事,是否查清楚,是背后有心之人利用,还是只是一个巧合”

“回父亲,霜儿身边的下人都已关押审问过了,她身边的两个丫头说霜儿与于家那个孽畜是偶然相识,而后才私相授受,并未发现有其他人插手的痕迹,于家那边我已经派人手去解决了”

孟弘文语气恼怒,恨意瞬间涌上心头,如果可以,他真想亲手将于子扬那个畜生乱刀砍死,不把他千刀万剐,难消他心头之恨。

“既如此,霜儿院里没有参与这事的全部发卖出京,她身边的两个丫鬟直接杖毙,霜儿这事,也算是给你们一个教训,大家切记,万事以孟家为重,以后做事三思而行,不可再做出有辱孟家门楣之事,至于霜儿,给她留个体面吧,弘文,这件事交给你亲自去做”

孟夫人听闻,哭声一止,昏死过去,孟弘文双目猩红,紧握的双手指节咔咔作响,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好了,如意留下,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

“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隔着走廊,孟弘文回头朝大厅望去,只见厅内二人面容严肃,他们的交谈声被虫鸣声掩盖,听不清楚,他回过头,眼前的廊亭蜿蜒漆黑,他就像一条匍匐前进的黑蛇,虽然看不清前路,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蛰伏前进,只为抵达终点。

“霜儿,待我考取功名后,就去跟孟伯父提亲,求娶你,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

梧桐树下的少年风逸俊朗,温润如玉,男子清脆爽朗的笑声仿佛就在耳旁,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宠溺,她飞奔向他,本该落入的温热怀抱此时却扑了空,她想抓住他垂在一旁的手,双手却穿透他的身体,他的身影一直在往后倒退,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茫茫一片,只有她孤身一人,焦急寻找着那道让她萦牵梦绕的欣长身影。

“子扬哥哥,别走”

听着少女焦急的低喃声,孟弘文眼神阴鹫锐利,眸色也越发越暗,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望向少女的眼神透着审视与怜惜,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冰冷,也或许是背上伤口太疼,地上的少女逐渐苏醒,她睁开双眼,就看到孟弘文高大的身躯,他垂手而立,眼神复杂,孟霜霜眼睑低垂,干裂发白的嘴角溢出一抹苦笑,语气不疾不徐,神色淡淡,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爹,你来了,想必是祖父做好决定了吧”

“你既知道孟家对你祖父有多重要,为何还要忤逆他,行如此悖逆之事”

孟霜霜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笑声凄凉惨淡,自嘲开口。

“祖父为了权势,不惜付出一切,孟家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牺牲,就连二嫂嫂肚中还未出世的孩子都算计上了吧”

“你……放肆”

孟弘文因为她的大逆不道之言脸色憋的通红,指着她的手用力一甩,长袖带着一股厉风从她头顶划过,气的他直接背过身去,不想再看她。

“难道不是吗?父亲是如此,大姑母是如此,甚至连二姑母,当初也被他安排嫁给一个有妇之夫,说得好听点叫平妻,还不是别人婚姻的插足者,也就比妾高贵了那么一点,你们就像祖父的提线木偶,他手一动,你们就得听从他的指令,但凡有谁走出了他画好的圈外半步,那个人就会被舍弃”

“即便如此,能嫁给你表哥那般优秀的男子,日后他登上高位,你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你还有何不满”

被她的话气到,终究还是将心底的疑虑问出,是啊,多少人盯着那个高位,一旦成功,那便是无上的荣耀,那个位置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而她孟霜霜却不屑一顾,还不知悔改。

“那是你们,从小到大,我就被你们拉入这缥缈的虚幻中,我的一言一行,都被这些条条框框所束缚,好像我生下来就是为了成为他萧煜晟的妻子,每天都被你们灌输要如何的稳重如何的端庄如何的大气,连我一天要吃多少粒米,喝多少口水都要被限制,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我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因为缺水喉咙干得发疼,头上的汗珠渗入眼睛里,一阵刺痛后,她缓慢抬起手,把头上的汗水擦掉。

看着她现在凄惨可怜样子,孟弘文心中一痛,但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是,生在孟家,我比很多人幸运,我衣食无忧,享受着很多人不能享受的优渥生活,都说我跋扈,殊不知这是你们心有愧意才有所纵容,你们从不问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开不开心,你们也从来没有真正为我着想过,我只不过他局中一枚光鲜亮丽的棋子,还是一枚随时都可以舍弃的棋子,悖逆?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我也想挣脱身上这道繁重的枷锁,也想日后能嫁给我心仪之人,后宫佳丽三千,我不想一嫁人就大度的替自己的夫君张罗着选妃,然后在那高高的宫墙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变成一个只等着夫君临幸的可怜女人,再也没有半分自由”

“你执迷不悟”

“皇上,皇后,瞧瞧,多么高不可攀的头衔,可这些,又是踩着多少人的骨血上位的,祖父一人的决定,却把孟府所有人的性命往奈何桥上架,如若成功,那必然是欢喜,但如若失败,牺牲的就是这满府的性命,爹,您当真毫不在意吗?真要像祖父一样,拿我们全家的命去拼一个看不清的未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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