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她要是这样走了，会内疚一辈子的！
她着急地一边用连弩保护自己，一边环顾四方，在看向角楼下方时瞳孔猛地一缩。
——东边方向早就被突厥人包围。
他们逃不了了……
顾不得那么多，她克服自己心里的忐忑和慌张，对准包围文雍的人射了几箭，勉强从包围圈打开一个豁口后，她朝文雍大喊：“快从这里出来！”
文雍依言照做，迅速赶到她身边，但他突然又咳出一滩血，而后用剑抵地，强行撑着自己不倒。
那群人很快就会追上来，婉颜正不知道该往哪儿逃，又看到突厥人拉着一个板车横冲直撞，车上是被掳去的妇孺。她灵机一动，朝突厥人的方向射过一箭。
车上的突厥骑兵果然往他们这个方向看，那人叽里咕噜跟拉车的突厥兵说了什么，只见突厥兵朝她嘿嘿一笑，调转马头过来。
“我们上突厥人的车！”
她要赌一把。
如果赌赢了，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车辆靠近后，她没有作任何抵抗，任由突厥兵把她拽上了车。而后文雍借她的力也爬上了车，又直直倒在了她身上。
婉颜一愣，比身上突然的重量更让她在意的是，文雍的背后插了一支黑箭——方才也射过她的黑箭。
那些人看到文雍中箭，本来还想冲上前把他拽下去，但他们看到车上的突厥兵，突然又顿住了脚步，转而若无其事地去残害其他百姓，好像和突厥兵无异。
板车颠簸，车上原本还在哭泣的姑娘和小孩都被婉颜和文雍吓得愣住了。那眼睁睁看着文雍上车的突厥兵嫌弃地想把他踢下去，但婉颜用胳膊死死护着他的身体，被突厥兵踢了几下也不愿放开手。车上动静太大，惊扰了前面驱车的士兵，他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好似在责备这突厥兵，最后他们并没有将二人赶下车，而是加快了速度朝西边城门驶去，将那些古怪而狠戾的人甩在身后。
好奇怪，为什么又留下了他们……
趁他们不注意，婉颜皱着眉扫了这两个突厥兵几眼，却没发现更多异样。算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不管怎么说，这些突厥兵至少目前没有杀他们的心思。
“……你怎么样了？”她回过神，焦灼地晃文雍肩膀，“我们暂时安全了，等出城再看准时机跳下车就行！”
文雍抬头，染血的琥珀色眼眸盯着她，而后用尽全身气力从唇间挤出几字，气若游丝：
“我手上……”
他重重地倒在她身上，昏了过去。婉颜大脑一片空白，但她还是努力去掰开文雍的手，发现他流血的掌心躺着一枚黑色瓷哨。
……
和婉颜分开后，冯小莲按照记忆绕小巷躲开突厥人，又借着逃难人群的遮掩往东边跑去。沿途有士兵要追上来时，她一把把旁边的老人推过去，为自己挡了一刀。
饶是如此，等她到达东城门时，也猛地发现突厥兵早已占领了那里，她不可能就这样逃出去。
她愣在了原地，但还是想办法遮掩自己，看到了城角的尸体堆后，她便静静躲在尸体堆旁，往自己脸上抹了几把士兵的鲜血，把头发弄乱，等待城门那里的防守出破绽。
大约过了一刻，她惊异地发现背对城门的突厥兵猛然倒地，而后一群中原人骑着马冲破重围进了城，为首之人一身铠甲，而漏出的窄袖却是她熟悉的宝蓝色。
“快去保护皇上——”
那人举剑朝身后军队喊道，冯小莲猛然惊醒，她想起来这正是文二公子的声音。
“不要伤害百姓，不要恋战，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寻找皇上！”那人又用尽气力大喊，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和担忧。
她立马挣扎着上前，挥手朝他大声呼喊：“公子！公子！”
那人果然听到了她的声音，他侧头看声音的来源，在对上她的目光时明显一惊：“小莲……你怎么在这里？！”
“突厥兵突然来袭，我和婉颜姑娘走散了，刚才差点被突厥人一刀砍死，好不容易才跑到了这里……”她哭得撕心裂肺。
“代王殿下，这位是……”少年身旁一位头戴盔甲的男人问道。
“我认识她。”少年勒马停下，又安抚冯小莲，“别害怕，现在我们来了。你先上后面那个士兵的马，我派人把你送到城外。”
“我已经没有家可以去了……”冯小莲面色戚戚。
“……”少年犹豫一瞬，“你若无处可去，就在周军营帐里等我，自有人安排你去处！”
说罢，少年又指挥身后军队前行，朝一片混乱赶去。
……
婉颜怎么推文雍，都没使他睁开眼，但伸手去探他鼻息，又好像一息尚在。她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文雍背后中箭的地方在汩汩往外渗黑血。
箭头有毒……
她猛地反应过来，又低头看自己的肩膀。方才在巨大的惊恐中根本来不及顾虑肩膀上的伤，此时她才发现，伤口早已开裂，剧烈的痛感袭来，婉颜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但血迹的颜色还正常……这是否说明，射中她的箭头没毒？
“姑娘……”被捆在她旁边的少女抽泣道，“你还好吗？”
“没事没事。”婉颜冲她笑了笑，“谢谢你关心！”
“但这位公子……”少女又看了眼文雍，胆怯地问，“他还活着吗？”
“他还活着。”婉颜语气坚定，“我不会让他死的，我不会放弃他。”
她没有细想这话到底是说给少女听的，还是想让文雍听到的，亦或是她说给自己听的，她只是需要让自己鼓起勇气撑下去。
突厥兵回头瞪了她们一眼，她们又闭上嘴，陷入一片沉默。
许多辆板车渐渐在西城门附近汇集，突厥兵的马背上要么捆缚着瘦弱的小孩和年轻的姑娘，要么就是大包的钱财和粮食。他们七嘴八舌说着婉颜听不懂的突厥话，但几乎每人都眉飞色舞，还高声呐喊了几下，在为他们的劫掠而雀跃不已。
前后左右都是突厥兵，更何况文雍已陷入昏迷，他们根本逃不掉……
突厥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洗劫这座毫无还手之力的绛州城？
还有那个哨子……
婉颜费力地回想高长恭当时和侍从的对话。
从邙山带回来的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