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让人头疼的小捣蛋鬼真好起来,宋慧娟的心就放下来了,人一好起来,又开始满院子折腾,宋慧娟见人在院里无事,才坐到织布架子边上忙活起来。
好容易清净几分的宋慧娟等收拾完灶屋,一进到那屋里,瞧见一大一小对峙一般坐着,头又免不得嗡嗡作响。
那个大的坐在床边的木椅子上,靠着长桌正翻着报纸,脚正在热水盆里泡着,至于小的那个小手一叉,满身的刺直愣愣炸,一点不放松的盯着那张大床。
宋慧娟心中微微叹得一口气,抬起脚往过走,问她那小儿,“洗了脸没?”
“洗了,”小捣蛋鬼一见他娘走过来,浑身就松了下。
“脚呢?”宋慧娟走到他身边,把人顺势抱着坐到窗边的小圆木床上,低了头去闻,“可是没洗脚?又偷懒了?”
“上床洗,”小捣蛋鬼指着对面的那张大床,他还没忘记。
“洗了脚才能上床哩,”宋慧娟打着哈哈,“走,娘带你去。”
说着,把人放下来往外牵。
那两个大的也在西屋洗漱,宋慧娟把人牵过去,“跟着你大哥洗,娘再去添点水。”
陈明守见他娘朝他眨眼,忙去牵人,“教我闻闻,可是臭了?”
小捣蛋鬼不依,陈明守逗着他玩儿,几个人笑成一团。
等宋慧娟添了热水,三双小脚一齐放进那大木盆里,你踩我,我踩你的,溅出了好大一片的水,地上的土都湿成了泥。
“跟大哥睡罢?”陈明守亲亲热热的给他小弟弟擦着脚,“赶明儿跟我一起去上学。”
“成!”小捣蛋鬼这会儿玩的忘乎所以了,倒是还不忘喊他娘,“我的小枕头!”
宋慧娟听得他们商量的好好的,这才点了头,把小捣蛋鬼的被子一齐抱过来,把他们的被子齐齐整整的铺好,还得一遍遍嘱咐,“要是想起夜,就叫娘,可不敢尿床了。”
小捣蛋鬼也是要面子的,光着脚站在凳子上大喊,“我不尿!”
“不尿就好,”宋慧娟哪里会把他的话当真,转过身把人抱到床上,掀开被子,“进去!”
小捣蛋鬼哧溜一下就钻了进去,露着个小脑袋,那小胳膊也超不过两分钟就跑了出来。
宋慧娟只得又给塞进去,等她大儿也上了床,把两人安置好,还得安置下一个。
“明安跟娘去东屋成不?”宋慧娟给小姑娘梳开小辫子。
“我就睡这儿不成吗?”小明安安稳稳的坐在宋慧娟前面的小凳子上。
“成啊,”宋慧娟解开红色的头绳,“娘想着以后你跟着娘睡那张小圆木上,省得那坏小子夜里折腾人。”
“那我明儿再过去睡,”小明安还没和她那两个兄弟睡在这床上过,这会儿自然也就想在这张床上凑着接着玩儿。
“成,”宋慧娟给小姑娘绑好小辫子,一拍手,把人也抱到了床上。
几个小的凑在一起,脑袋紧紧挨着,等宋慧娟倒完水进来,那小捣蛋鬼已经跑进她大儿的被窝里了,自己的是一点也不肯老老实实的睡。
“来回钻等会再着了凉,”宋慧娟把人扒出来,重新塞进那床被子里,“好好睡,不能玩太晚了,不然明儿可就起不来上学了。”
后头这句话是说给陈明守的,他自然知道,“知了,等会儿就睡。”
见人都安生了,宋慧娟这才吹熄了灯,掀开帘子去了东屋。
宋慧娟见得那椅子上空着,人已上了床,也就给自己倒了热水洗了洗。
好歹不教这两个对上,她能喘上一口气,也就罢了。
夜里,宋慧娟记着那个小的,又起了身,进去瞧了瞧,把那个小的叫醒,“走,娘带你去尿。”
不惦记着,宋慧娟怕他再尿了床,迷迷糊糊的。
她再进东屋,里头的男人就醒了来,宋慧娟重新躺到床上,见男人披着衣裳起了夜。
等门再响一声,就听到男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宋慧娟困得厉害,自觉侧过身睡去。
男人上了床却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宋慧娟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人,打了个哈欠,“困得很。”
陈庚望虽然听见手上却不停,一手脱掉了碍事的小褂子,把人就揽在了怀里。
大热的天儿,昏昏沉沉,外头蝈蝈蝉鸣扰不着屋内的人,自然一番滋味。
等宋慧娟终于被重新放到床上,她已经昏沉的不成样子了。
男人倒是依旧精神,只是额上的汗水无声地显露着,他低了头,妇人的眼睛紧紧闭着,眉头也不再蹙着,喘息声渐渐平缓下来。
陈庚望侧过身子去拿起那妇人枕下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而后又给自己随意抹了两下,重新把人揽进怀里。
这时,妇人的眼睛也睁开了,算不得自言自语,“都这时候了,咋还没来?”
陈庚望不明所以,躺了下去,但妇人紧接着就问他,“那一回崔大娘到底咋说的?”
陈庚望低了头,对上那妇人看过来的眼睛,“能说啥?教你歇上几年。”
“真没啥事?”妇人还是不信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说着,又是自言自语,“都两年了,我想着总该是时候了。”
“该来就来了,这个小的还不够折腾?”陈庚望不满这妇人的态度,放在妇人腰上的手一松,两眼一闭,不再言语。
宋慧娟没问出来,实在是她也想不出除了这个,还能是什么原因?
照理说,这时候她底下最小的这个孩子也该落地了,可她等了一整年,就是没消息。
陈庚望的身子自然不会有问题,思来想去也就是她了,眼下同一年曹氏的孩子都出来了,就是她那个小的没见着一点儿信。
宋慧娟想不出缘由,只是想着得抽个日子去乡里瞧瞧了。
松了手的陈庚望自然没那么快睡下,教这妇人搅了心思,他原以为这些事都够她忙了,到底她心里还是记挂着。
到了第三天,宋慧娟送走大大小小,就蒯着竹篮子去了老三那边。
七八月,正是热的时候,妇人赶在这时候坐月子虽然地里的庄稼活闲了下来,可就是人热得坐不住。
曹桂琴包着头巾,身上盖着厚被子,屋里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透不进一点风。
宋慧娟把两个小的放到院子里,不能教他们一起跟着进去,陈庚兴正好在院子里洗尿布,她也没什么不放心,走近了才看见曹桂琴面上的汗珠子。
“可是热的厉害?”宋慧娟把东西放到桌子上。
“大嫂?”曹桂琴慢腾腾坐起身来,两手直扇着小风,“可是热坏人了。”
“要真是热得很,就透点风,”宋慧娟顺势说几句,却不能真去开窗户。
“快坐,”曹桂琴指指旁边凳子,“明安和明实没来?”
“来了,”宋慧娟往外头看了一眼,“就不教他们进来了,小毛孩子,净是添乱。”
“不乱,不乱,我就想多抱抱明实哩,”曹桂琴对头一胎生了闺女多少是有点难受,两个妯娌头一胎都是大胖小子,就她生了个闺女,对上婆婆总是挺不直腰杆子。
“抱他作甚?不叫人气着就好了,”宋慧娟转了话头,“叫我看看,明实回去可念叨了好久小妹妹哩。”
曹桂琴把人递过来,宋慧娟抱了一会儿,“真俊!”
好话都是这样说,宋慧娟又问,“可起了名儿了?”
“红云,”曹桂琴虽然对自己头一胎没生下小子有所失望,可她的闺女也不是随手一个的小女娃,“那天庚兴说瞧见天上有一大片红云哩,就这么叫红云。”
宋慧娟哪里不知道这些,只是还是应和着,“这名字好,红云少见,也是个好意头。”
话说几句,孟春燕也领着孩子也来了,几个小的凑到一起算是热闹了,只他们三个妯娌凑在一起实在少有。
“嫂子也来了?”孟春燕推开门进来。
“才到,”宋慧娟顺势把怀里的孩子重新交给曹桂琴。
三人凑在一起,面上倒也还好,围着孩子有说不完的话,对曹桂琴这个刚当娘的人有了多少经验。
话再说也撑不过一个钟头,院子里那个小的就要闹着回家了,这时宋慧娟就站起了身,“你好好养着,外头闹起来扰着你。”
“看过了,我这也就走了,”孟春燕跟着一起站起来。
“成,”曹桂琴直起身子,“回头我能下地了咱再一起说说话儿。”
“是这个理儿,”宋慧娟摆摆手,“快别动了,就那么两步路。”
说着话,人就出了门。
老二的宅子跟他们离得近,原本也就是一块自留地换的,宋慧娟也就和孟春燕一起往回走,前头的孩子自顾自往前跑着,两人跟在后头。
“我听庚清家里说老三家里还特意去了乡里的卫生院,”孟春燕说起来就禁不住的撇嘴。
宋慧娟听到也不接话茬,这种事她早知道了,说出来也没什么,无非是怨怨张氏的偏心。
“我还想着咋回事?”孟春燕继续抱怨道,摸了摸自己的隆起的肚子,“等年下我生这个,不去一趟乡里我也不依。”
宋慧娟教她的斗气话逗笑了,“你说要去,老二还会不依?”
“他敢不依?”孟春燕像是炸了毛,“我给他生了两个了,那卫生院的大门一回都没进过,她生个小丫头就巴巴的过去瞧,说到底还不是给他们小两口贴了钱了?”
这话说的是谁,二人都心知肚明,但既然已经分了家,就没道理再去插手老一辈对哪个伸把手的事了。
道理是如此,但老人真要是偏帮,那家里指定是要闹出些乱子的。
分家前宋慧娟从来都插不上话,更不用提分了家了,宋慧娟也没心思操心他们那一摊子事,人家老两口怎么贴补,又贴补多少,无论如何她都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