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只见面前一是着雪色单丝罗半臂,鹅黄褶裙的少女,少女的发髻上只插了只白兰玉簪,但面容清丽无双。但是因病而显得脸色苍白,可见是行动都不大方便的样子,所以还由婆子扶着。正用恳切的目光看着她。

而她身侧则是一着藕粉色仙纹绫半臂,浅青缠枝纹褶裙的少女,模样柔婉清秀。少女见她后连忙走上前,关怀地挽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长姐,我在路上碰到了二姐往这边来,怕长姐有难,所以赶紧跟着过来了……”

这两人便是她的妹妹,谢家二娘子谢宛宁,以及曾经她身边最好的姐妹,谢家庶出的三娘子谢芷宁。

谢昭宁心中冷笑。

谁又知道,其实她会落得那样一个名声,都是因为面前这二人呢。这二人当真是好手段,谢宛宁在明,美好宛如皎皎明月凌空。谢芷宁在暗,在她身边引导她的言行,利诱或陷害她做恶事,面上却不会有丝毫显露,旁人只会以为她是在劝阻自己。

如这次之事,也是谢芷宁无意提出谢宛宁新做的头面,那玉兰花的花样极好看,玉兰花却正是赵瑾最喜欢的花样。谢昭宁听了怎会不蠢蠢欲动,想去抢呢?

谢芷宁暗使她做了许多恶事,针对谢宛宁就是其中一件,这样谢宛宁才会得到大家的喜爱和同情。她们又暗使手段离间她和母亲,使父亲、母亲误会于她,致使她们关系差到极致,她自然越来越孤立无援。但她这些诱导全部做得滴水不露,当初的谢昭宁绝不会想到谢芷宁身上去。

即便她后面嫁了人,她们也没有作罢,谢芷宁利用她做了无数恶事,搜刮好处。与此同时,谢宛宁却在明处做好事,周济旁人,她的阴狠毒辣,正好衬得谢宛宁如天上神女,慈悲温柔。

而谢芷宁的母亲蒋姨娘,则在她出事,姜氏心神不定之时,陷害姜氏犯了七出之过,使得姜氏失去了管家权,后在来台狱看自己的路上意外身亡……到最后,谢宛宁二人高嫁不说,还赢得了满天下的贤名。谢芷宁的母亲蒋姨娘则成了父亲继室,谢昭宁的兄长战死后,她生的庶子也继承了家业,她们占尽了一切。而谢昭宁和那些曾对她好的人,却均声名尽毁,下场凄惨。

往事宛如刀山火海向她倾泻而来,带着火焚的痛苦。可面上,她却只是平静地道:“劳妹妹关心,已无大碍了。”

谢明珊却冷哼道:“宛宁,都是因为她蛮横,你的女使白鹭才被打,你也因为担心女使生了病!你何必还要关心她!”

姜氏则见谢宛宁脸色苍白,立刻让丫头抬了软凳来,丫头们扶了她坐下。

随即姜氏才道:“既人都来了,我便开始说吧。” 她先坐下,看向谢昭宁,“谢昭宁,你说清楚,究竟是怎么打伤的白鹭。”

谢昭宁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遭,毕竟此时的母亲还并不信任她,她只是淡淡道:“母亲,人并非我打伤的人,我如何说清楚?”

姜氏看着谢昭宁倔强的模样,很是气闷。每次都是如此,明明是她犯了错,换了旁的世家贵女,哪做得出这些事来,偏她不仅做了,而且被人发现了也死不认错。

姜氏继续道:“好,那我来问你。你见宛宁的头面好,想要抢来自己用,可有此事?”

这些事在谢昭宁的脑海中清晰得犹如昨日,她自然认了。

姜氏又道:“你趁东院无人,带了人去闯你妹妹的住处,遇到白鹭阻拦你,你打了白鹭一巴掌,洒扫的陈姑亲眼所见,又可有此事?”

这的确也是真。

姜氏继续道:“白鹭阻止你,你假装返回,却一个人离了你的丫头婆子,暗中吩咐你的武婢打伤了白鹭,这可是你所为?”

谢昭宁便道:“正是此处非女儿所为,女儿的确打了白鹭一巴掌,但随后便回了锦绣堂,并未吩咐武婢重伤白鹭。”

姜氏眉头一皱道:“这些是明珊亲眼所见,且除了你的武婢,谁又能将白鹭打成那般模样,你又如何说?”

两个武婢是谢昭宁从西平府回来时,大舅舅怕她被人欺负,选给她防身之用,此前她的确靠着这两武婢行事肆意妄为,做了不少错事。

谢昭宁却道:“母亲,此事发生之后,父亲便罚女儿去跪了祠堂。我也来不及跟明珊妹妹说话,如今能不能让我再多问明珊妹妹几句?”

姜氏面色不虞,她自然不会冤枉谢昭宁,其实她早问什么都过谢明珊了,确凿了才有了这遭问话,现在问她话,不过是想让她心服口服地认错悔改。但既然她要问,那便让她问个明白,她道:“你问。”

谢昭宁转向了谢明珊,对她问道:“我有几句话想问明珊妹妹,你说亲眼看到我吩咐了武婢打白鹭,究竟是什么时辰,在哪里所见?”

这话姜氏是早就问过她了。

谢明珊对答如流:“约莫是未时,便是在芙蕖堂的那条夹道上!我从漏窗里看见的,你吩咐武婢用太湖石打白鹭的后颈,你抵赖不得!”

谢明珊是父亲的二堂兄谢炳老来得女,也是从小在家中千娇万宠长大的,与谢宛宁私交甚好。谢煊、姜氏也极是疼爱这个侄女。

在她眼里,谢昭宁是个从蛮荒之地回来的蛮荒野人,抢了谢宛宁的嫡长女之位,根本不配进入汴京,也不配与她姐妹相称。故凡事都要帮着谢宛宁来对付她。

谢明珊时常言语讥讽于她,背人时骂她‘不知教养、恬不知耻、就该在边关老死’之类的话。私底下也经常对姜氏说她的不是,如何对自己骄横,对谢宛宁欺负的,虽然不过是添油加醋,可日子久了,姜氏难免也觉得谢昭宁性子恶劣,同谁都合不来。

谢昭宁从前虽然气恼,却不知该如何对付她。

终于有一次,她气得想打她,手都抬起来了,却被父亲当场抓到。于是人没有打成,谢昭宁却被罚在屋檐下跪了四个时辰,起来时连路都不能走了。

而谢明珊还在一旁得意地看着她。

谢昭宁眉微挑,她也不慌,笑着道:“那明珊妹妹还真是眼利,那条夹道外的小径两旁遍植冬青树,将漏窗都挡了大半,声音也传不出,明珊妹妹若不是早就跨进了冬青树丛,等着看我吩咐丫头,否则何以这么巧,正好在我吩咐丫头的时候,就能恰好路过,从漏窗里窥见呢?”

听到她这话,堂中之人皆是一凝。

事情发生后,谢明珊出来作证,姜氏也是仔细盘问了谢明珊的,只是并未实地去看过。毕竟这听上去就像极了谢昭宁会做的事。何况还有其他人证,洒扫的陈姑作证,她看到了谢昭宁在门口扇白鹭巴掌。

谢明珊说的那条夹道少有人走,从未有人注意过,是否真的能从路上看到院中的景色。这点也是后来谢昭宁想不明白,才亲自去看的。只是那时谢明珊已经回了家,白鹭也从府中消失,再无对证,这个事从此便在她头上顶了一辈子。

谢昭宁怎会突然问起来!

谢煊却听出些不对之处。教罚女儿这是姜氏的事,他不说话是不想越了姜氏的权,只是此次谢昭宁闹的事实在太大,他也要参与。可审到不对之处,自然也要开口了,他淡淡开口道:“明珊,你说清楚一些,究竟是怎么看到的?”

谢明珊看了谢宛宁一眼,见她默然不语。她心中一乱,已经含糊起来:“我刚才没说明白……那时我正带着绣球玩,是它跑进冬青树里,我去找它才发现的!”绣球是谢明珊养的一只狮子犬。

可却与她刚才的说法并不相近了,谢明珊怕大家怀疑,又立刻道,“我没有冤枉她,她的确打了白鹭巴掌,门口洒扫的陈姑也看到的!”

谢昭宁冷笑道:“陈姑见到我打白鹭是不假,可陈姑也说了,我打了巴掌便走了,你却说我吩咐武婢白鹭打成重伤,这却并不是两回事。我问你,你当真在夹道看到了吗?”

谢明珊仍然嘴硬:“我就是看到了,只是一开始没提绣球之事罢了。”

姜氏皱眉,也觉得谢明珊的证词有些不妥。谢煊则神色微沉,看不出喜怒。

此时谢芷宁柔声道:“明珊堂姐同长姐无冤无仇,断不会诬陷长姐的,堂姐,是不是你记错了?”

谢明珊对谢芷宁的话极不满,认为她在帮着谢昭宁说话,却又反而从她的话中得到了些许启发。

“我同谢昭宁没有过节,何必诬陷她!”谢明珊却立刻反应过来,“我就是看到她吩咐武婢用太湖石打白鹭,白鹭不敢反抗才被她的武婢伤了!”

她看谢昭宁的表情十分得意。

谢昭宁瞟了谢芷宁一眼,谢芷宁一副没想到自己的话竟反被利用的模样,愧疚地看了谢昭宁一眼。

谢昭宁嘴角一勾,继续道:“我也正想问明珊妹妹,明明没有过节,你为何要来诬陷我,难不成……是背后有人指使?你同我没有过节,可总有与我有过节的人吧,不知明珊妹妹来府中几日,都是住在何处的?”

谢明珊脸色一变,不知谢昭宁怎的突然如此伶牙俐齿。她和宛宁自幼相识,来的这几日自然是住在宛宁处,她道:“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还想说是宛宁指使的我?”

此时谢宛宁却突然站起身,跪下来含泪道:“祖母、父亲、母亲,女儿恳请切莫再追查姐姐伤白鹭一事,女儿知道自己能在家中留下来,是长辈们怜惜的缘故,若是因女儿再连累姐姐被疑心,女儿心里才要真的难过了!姐姐……姐姐不会重伤我的丫头,女儿相信姐姐,还请父亲、母亲不要因此疑心姐姐!”

说着磕了头,只是她脸色苍白,这样一般动作后身子摇摇欲坠,仿佛立刻就要昏厥过去。

她这般病弱,几个关怀她的人立刻拥上去将她护住。

毕竟是当做亲女疼了十多年,姜氏见谢宛宁病弱,有些心疼,安慰道:“这是什么话,你就是谢家嫡女,什么留不留的!”

谢明珊更上前扶她道:“宛宁姐姐别怕,大家都在此,她不敢欺负于你!”

谢煊神色中似也有几分动容,吩咐女使们:“快扶娘子坐下来吧!”

她这样的一示弱,所有人又都围到了她面前,将她哄着,这十多年都是如此的。谢昭宁冷眼看着,只觉得这果然是一家子。

因着谢宛宁突然的病弱,姜氏转头对谢昭宁道:“就算是明珊的说法有些出入。可陈姑见你打了白鹭巴掌也是真。何况那时,芙蕖堂中没有旁人,只有你和你的女使,除了你外,还有谁要去打白鹭!”

谢昭宁却笑了,她直直地站着,平静地说:“难不成没有证据,母亲就要断定是我所为了?这般传出去,恐怕这翰墨传世的谢家,也不过被人认为是个笑话罢了!”

谢煊却听了她的话,深深吐了口气。谢昭宁这话倒是说得对,此事不能再这般闹下去了,若是闹出去了,只会对谢家不利,连其余姐儿也被影响。何况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他道:“罢了,既然明珊的证词有些出入,我们也不能平白地认定了你。只对外说,这丫头是从假山摔下去重伤的,我已经派人将白鹭送去了田庄,叫人好生照养她。此事,就当谁也不怪吧,以后谁也别再提起了!”

姜氏欲言又止,她怕的是轻纵了谢昭宁,以后她更是变本加厉,难以管教。但此事也决不能传出去,否则传出去只会污了谢昭宁的名声,更有甚者影响整个谢家。

姜氏没有言语,谢煊也明白她的意思。他又看向谢昭宁,对她继续道,“只是如今,如今虽不能认定你重伤了丫头,但你打了白鹭也有错在先,便改为罚抄经书吧,把金刚经抄一百遍,若是抄不完,便不许出谢家大门。下次再犯,便要送去静心庵教养半年,以示惩戒!你可知道了?”

他严厉的目光看向谢昭宁。

谢昭宁知道,父亲也并未相信自己,但父亲也不希望这件事继续闹大。所以方才那番话已经有了放过自己之意。不管她是否真的伤了白鹭,不管他是否真的相信她没有伤白鹭,父亲希望此事再无下次。

只是后来又闹出她把谢宛宁推下阁楼之事。父亲也是失望透顶,迎面便给了她一巴掌,那也是父亲唯一一次打她,后把她禁足直至出嫁,母亲更是气恼得不想看她。即便她百般说自己没做过,也没有人相信她……

谢昭宁随即也跪下道:“虽女儿自认清白,但白鹭毕竟是外头聘来的女使,又在我们家中受了伤,女儿也有些对不住她的地方。愿意送她银子将养,医药的钱,也从女儿的份例中出吧。”

听到她的话,谢煊松了脸色道:“总算你还有心,就按你说的做吧。”

谢宛宁看到这里,又强撑着身子站起来:“那我先代她多谢姐姐了,今日之事过去了,还请姐姐不要同我生了嫌隙,咱们姐妹还是一般的好。”

谢明珊听了则冷哼道:“还不是她造出来的孽,不过是狡辩几句罢了。你便心软了?”

谢宛宁却说:“姐姐总归不是有意的,何况姐姐从西平回来,始终是受了苦的。我做妹妹的,也要多体谅姐姐才是。” 说着突然又咳嗽起来。

听她这般说,姜氏越发觉得她懂事良善。

姜氏扶她回去歇息。走时最后对谢昭宁道:“既然父亲此次宽宥了你,便不许懈怠,抄的金刚经,每日送来与我查。”

谢昭宁嘴角一勾,只是屈身应是。

一行人次第走出正堂,谢明珊路过她时,却轻哼了一声,她低声道:“这次便宜了你,下次可没这么轻便了……小野种。”

看她的目光透出嘲讽和恶意。

谢昭宁却并不生气一般,只是笑道:“那可恭候了。”

看着谢明珊等一行人随着姜氏远去的背影,谢昭宁却想起一件事。

当年姜氏的贴身婆子白姑来台狱看自己,除了说姜氏之死外,还说了一件事。

“夫人发现了家中的一个秘密。”白姑跟她说,“这个秘密十分重要,但夫人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次回来看您,是想告诉您的。可惜在路上就遇着了山匪……奴婢觉得这一切太巧了,怎的恰好夫人发现了,就遇到了意外呢。”

谢昭宁明白白姑所指,白姑是觉得姜氏遇到山匪丧命,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难道有人要为此灭口?

谢昭宁觉得谢家平静的背后,似乎的确藏着些说不清的异样。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谢昭宁看向槅扇外的天际。

日光已经渐渐收拢了,橘色的夕阳笼罩了庭院,温柔而迟暮。

可对她来说,宛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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