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呓(1 / 1)

夜色如银,那人显然是下了狠心,面目被映衬的有几分狰狞。

眼看着就要拍在少年脑袋上,突然,一根黑色的鞭子如黑色的闪电般,迅速击在那人的身后的墙上。

那人心神一慌,手上的石头便砸在了地上。

墙面裂开半尺,石灰唰唰而落,只余触目惊心的鞭痕。

高个子眼珠子猛地瞪大,回头就要去看是何方鬼神。

众人扭头看去时,只见巷子外卷起白色的冷雾,一人一马缓缓出现在巷子口。

那人红袍束发,单手拽着缰绳,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是一贯提枪的姿势。

“霍,霍侯爷!”

“是信阳侯霍缨!”

“快跑!”

高个子率先反应过来,拎起两条腿儿就想跑,可前方只有一条出路,还被霍缨挡住,他跑到巷子口,又生怕霍侯爷从哪里掏出一支银枪直接将他刺穿。

于是猫着腰,从一人一马旁钻了出去。

其余几人也照葫芦画瓢,紧跟着他逃了。

还剩下一个被蔺央掐着脖子,本就小脸惨白,此刻一看来人是霍缨,瞬间心如死灰。

霍缨没搭理这几个不足为惧的小崽子,目光看向蔺央。

那单薄的身板与那人对比起来,实在是看着叫人心酸。

只是目光触及他阴沉狠厉的面容,霍缨便觉得自己这份心酸属实有些多余。

这小狼崽子……跟谁玩命呢这是。

“蔺央,松开。”

蔺央不过十四五的模样,气质却鹤立鸡群,与人站一处时,仿佛无形之中隔起了一道屏障。直到霍缨的声音响起,那屏障轰然一声碎去。

眼底的狠戾缓缓褪去,蔺央缓缓侧过头,对上霍缨的方向。

那人一找着机会,连忙推开蔺央的手,倒在地上贪婪的吸气,一张脸憋的青紫。

而蔺央则是一脸淡然的将双眸上的白绸重新整理一番,好似方才那凶神恶煞要杀人的人不是自己。

霍缨离家一年。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都说少年这个时期最是叛逆,她几个兄长常年在军中受着约束,只有军令如山,从不知叛逆为何物。可眼下蔺央的这种情况,她心中难免生出一丝忧愁。

她压下心头的怒气,看了眼地上已经被吓傻眼的人,皱眉问:“能站起来吗?”

地上那少年迟疑了一瞬,贴着墙边勉强站起身,“能,能的。”

“那还等着我请你走?”

少年刚站直的腿儿一个哆嗦,险些一屁股又跌回去。对上霍缨不耐烦的眼神儿哪里还敢说半个字,当即拎起两条腿儿颤颤巍巍的跑了。

霍缨深吸了口气,拎了蔺央回府。

王翁担忧两位主子,点着灯笼在府门前候着。

远远地瞧见两人一马踏雪而来,刚忙迎了上来:“侯爷和公子回来了?后厨里热着酱鸭呢,老奴这就张罗开膳。”

夜色夹着怒气,裹挟着姐弟二人。

没等王翁迎上前,正要照亮,却见霍缨抬手将蔺央从马上扔了下去。

王翁当即一颗心都吓的跳了出来,“哎哟,这是怎么了!我的侯爷哎,要不得啊!”

霍缨充耳不闻,绷着脸大步流星的走进内堂,经过蔺央时,冷冽的嗓音砸在他脸上。

“滚进来。”

庭院清冷,蔺央一身单衣早已湿透,跟在霍缨身后两步开外,不紧不慢,也不落下。

走到堂内,霍缨忽的停下脚步,不等蔺央回过神来,便满腔怒气喷涌而出:“我原以为你这一年在学堂里开智明理,不用我再管束着你,可今日你都干了些什么!”

蔺央平静的抬起头,隔着白绸,语气平静的仿佛是在叙述今日天气如何般简单,“杀人,未遂。”

霍缨被被他这副神情气的想笑,“杀人?你若是有本事一鼓作气了结了那厮,我豁出去替你收拾烂摊子也就罢了。可你倒好,被人言语上激了两句便失了理智,你这叫什么?愚蠢!”

少年听到霍缨的话时,手指猛地攥紧,问:“你,都听到了?”

一瞬间的功夫,少年的脸色由平静转而变得煞白,仿佛被人揪住了小秘密一般,语气里满是紧张和急切。

霍缨其实只听了个大概。

可看蔺央这一身的伤,估计她也没太听全。

只是她如今尚在京城蔺央都被人如此欺凌。她不在京城时……

霍缨没心没肺的心思里突然冒出了几分愧疚。一年前离开时太过匆忙,本想写信交代几句。可南疆战事紧急,她这一忙就忘了这些琐事。原想着再怎么样也有信阳侯府的名声震着,旁人怎么欺负也欺负不到他头上。

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

一个没有倚仗在身边的半瞎少年,又怎么能在京城这样的虎狼之地过的舒坦呢。

她闷闷的嗯了一声,正打算说些什么好缓解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少年却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

“你既跟王翁说了不打算管我,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

“我几时说过不管你……”霍缨下意识便要辩解,可脑海中却突然浮现一段熟悉的对话。

那是一年前她临走前。

彼时南疆正是不太平的时候,南晋知晓信阳侯和三个儿子都死了的消息,便联合其他小国在边境大肆挑事儿。

而当时南方刚闹蝗灾,粮食颗粒无收,朝廷收不上赋税,这军饷自然也拿不出来。

她领着亲兵赶往南疆,既没粮草又无援兵,时常带着人这边抢点粮草,那头打打秋风,日子过的艰难的很。

也正是因为艰难,所以也未曾想过一年内就能平定南疆回京,所以当时多少报着几分托孤的心态说的。

可此刻,她竟是有口难辩。

“所以你就任由自己像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样,同他们一道在泥浆里打滚?”

她这话问出口,少年脸上瞬间血色全无,一双手攥的发白,整个人僵在原地。

过了良久,他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句道:“是你先不要我的,霍缨。”

少年的声音落在地上,轻飘飘的,仿佛一鸿毛落于水面,却荡起一片涟漪。

霍缨回过神时,少年早已离开。

她看着白茫茫的院子,心底长叹一口气。

完了。

话还是说重了。

蔺央走后,霍缨心里来回掂量了好几遍,一会儿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跟个孩子动气?

一会儿又在想,这个时期的男孩儿心思都敏感,她这些话不该伤着他吧?

思来想去的,在堂内踱了起来。

地上的蚂蚁都要叫她给踩断了血脉。

王翁端着吃食进来,看到霍缨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得劝道:“咳咳,侯爷,饿了吧?我准备了宵夜,您多少用点。”

霍缨回过神,看到王翁端过来的饺子,揉了揉眉心:“嗯,我不饿。”

只是那小子从学堂回来也没用膳,身上还有伤,也不知道上没上药。

似是瞧出她的心思,王翁又笑道:“侯爷先吃,我再去给五公子送些去,他在学堂念了一天书,想必也是饿了。”

没说两句,霍缨便端起饺子起身:“王翁去歇息吧,我不饿,这饺子顺带给他送过去。”

“哎,也好,也好。”

他还担心自家侯爷扭着劲儿呢,五公子是个犟脾气,这若是侯爷也别扭着,怕是这个年都过不安生。现在好了,侯爷肯给台阶下就好。

霍缨假模假样的端着饺子往外走,出了大堂又特意去拿了伤药,这才往蔺央的住处走去。

夜色已深。

蔺央的屋子里早已没了亮,想来该是睡了。

霍缨推开门,端着伤药和饺子进去。

果不其然,床榻上,蔺央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睡得并不安稳。

霍缨叹了口气,将饺子放下,坐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半大少年。

从前蔺央虽然沉默寡言,可一向讲理。就连父亲都对他赞不绝口。霍缨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年的时间竟会让这小子变得如此偏激。

少年似是陷在噩梦中,连霍缨拽他的被子都毫无知觉。

只是说怀中一空,他下意识的抱紧自己,似是恨不能将自己藏起来,谁也看不见。

霍缨心中咯噔一沉,心道:他这是做什么梦了?怎么眉头皱成这样?

“别走……”

一声梦呓传来,声音不大,霍缨险些没听清楚。

别走?他再说谁?丢弃他的父母?还是……不告而别的她?

可她正准备深入思考一番时,少年却像是闻到什么熟悉的味道般,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她身边蹭了蹭,蜷缩的身体也稍微舒展了些许。

霍缨松了口气,抬手解开他的衣衫。

少年身量较同龄人略高挑些,可身子骨却十分瘦弱,加上肤色白皙,稍有些伤痕就看着触目惊心。

衣衫一解开,霍缨就去瞧见那片乌紫色的淤青。

她心下一沉,刚忙伸手去按了几下,确定没有伤及肺腑,这才松下一口气。

趁着他熟睡,霍缨悄无声息的替他上了药,又将衣裳给他穿好。

临走时,看了眼少年单薄的衣衫,随后解开披风叠好安置在他枕头旁,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翌日,大晴。

霍缨天不亮就起身,换上一身便装便要出门。

王翁早已安排好前院后厨的差事儿,正好撞见要出门的霍缨,忙道:“早膳马上就好,侯爷这是哪儿去?”

霍缨却是头也不回,潦草道:“我去营中有事,不必等我了。”

说完一甩鞭子,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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