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
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声音并不大，但在场众人闻声无不噤声，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他们的目光齐聚在那个玄色衣服的中年人身上。
马员外如果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来此人，此人正是土地改革刚刚颁布时，去马员外府上的黑衣人。
“商人做事讲求一个利，唯利是图，偌大的大乾看起来威风凛凛，但实际上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生意场，晋王是个非常精明的商人。”
玄衣中年人的手在桌面上缓缓的敲打，像是在弹奏古琴一样的律动。
“把我们手里的土地分给平民老百姓，以此得到百姓们的爱戴，虽然得罪了我们，但我们才多少人？百姓有多少人？”
玄衣中年人这么一说，众人忽然恍然大悟。
是啊，晋王这是以得罪小部分人为代价，换取大部分人的信任。
看起来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但实际上却并不怎么高明。
“晋王是不是忘了一点，一千个百姓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我们一个地主，即便我们地主的数量不多，但资产却占大乾的一半以上！”八字胡愤然道。
而他的这句话，正是之前大乾的根本矛盾所在。
藩王被消灭之后，又冒出了无数的地主。
地主掌控大乾将近一半的资产，他们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利益群体。
一旦这些地主们联合起来，历朝历代出现的门阀士族掌权的事情很可能重蹈覆辙。
所以在大乾稳定后，林天开始土地改革，为的就是削弱地主势力。
经过土地改革后，效果也非常显著。
失去土地的很多地主宣告破产，那些有商业作为支撑的家族还能勉强维持，但总体资产依旧缩水严重。
他们失去的不只是土地，还有可以压榨的劳动力，也就是佃农。
曾经的地主占大乾一半资产，现在却只剩下了不到三成。
如此落差，放在谁的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雷老爷，越州各大商行数你们家族强大，这件事还得你给出出主意，我们绝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山羊胡看向玄衣中年人道。
玄衣中年人名唤雷疆，越州人。
年少时家中便有余资，他本人也敏而好学，可志却不在科举，而在生意场。
弱冠之后，他四海游历，结识了很多有志青年。
成家立业时，他用尽家中钱财创办了许多店铺，这些店铺无一例外全部都取得了成功了。
后来大乾商行出现，他敏锐地察觉到商行的巨大市场。
于是果断卖掉手中的多家店铺，创办了当时越州乃至整个江南沿海第一家商行，奔雷商行。
得益于距离京师远，大乾商行普及困难，奔雷商行刚刚创立便风头无两，在短短时间内遍布整个江南地区，雷疆也因此成为江南地区闻名的财主。
在大乾商行来到江南之前，奔雷商行是绝对的龙头。
李同贺在江南市场上倾注无数心血，这才将大乾商行抬到了和奔雷商行分庭抗争的地位。
却也未能完成超越。
雷疆知道土地才是硬道理，所以奔雷商行赚来的钱，他很多都用来去购买土地了。
就这样钱生钱，雷疆成为了江南的雷老爷，有翻云覆雨之能。
“依我来看，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其中第一条便是武装反抗！”
雷疆道出第一条建议。
此话一出，那些心中早就憋着火气的财主立刻附和。
“打他娘的，早就想打了，我府中家丁三千，拿不下大乾也能拿下一座城池，你们手里的家丁应该和我差不多，我们聚集在一起就是数万人。”
“反了，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山羊胡怒喝道。
雷疆淡淡地看着暴怒的山羊胡，没有说话。
在场的财主不是谁都像山羊胡和八字胡是暴发户，其他人都是凭借自己的手段走到这个地步的。
他们的心机很深，看出来雷疆并不是这个意思。
武装反抗？
开什么玩笑！
藩王甚至大齐都在大乾的兵锋下覆灭，他们虽然小有势力，但和前两者相比相差甚远，只要不是想死，没人会选这条路。
一个财主拉了拉山羊胡，示意他安静。
雷疆看到山羊胡安静下来，这才继续说道：“诸位都明白武装是一条绝对行不通的路，要想报仇只能智取。”
雷疆的话一出，山羊胡立刻脸红。
什么叫诸位都明白？
我不明白吗？
不，我明白，我只是捧哏，不然多没劲呢！
“大乾之所以能够在很多方面都一帆风顺，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晋王林天。”
“晋王林天个人能力非常强不假，但他在大乾百姓心目中圣人的形象，更是至关重要！”
“世上没有人见过老子，也没人见过孔子，至于天上的神仙更是虚无缥缈。”
“林天是他们所见到过的，最接近圣人的人，所以他们尊奉林天为圣人，并且言听计从。”
“林天就是大多数百姓心中的信仰！”
雷疆的话引起许多人的共鸣，他们对林天圣人之名多有感慨。
“要想摧毁百姓们的信仰很简单，那就是让林天不再是圣人！”
雷疆大胆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在场众人纷纷睁大眼睛看向雷疆。
让林天不再是圣人？
“圣人之名是林天一步步积攒起来的，想要让他不再是圣人，谈何容易？”有人提出质疑。
“我跟你讲个道理，一个坏人忽然做了一件好事会被人觉得回心转意，同样一个好人如果忽然做了一件坏事，那他就会被人定义为坏人！”
“嫉妒心是人们心中常有的心理，林天是圣人，人们也嫉妒圣人。一旦林天有不好的东西被抓住把柄，那他圣人之名立刻就会灰飞烟灭！”
雷疆深谙人心，知晓厚黑学。
能记住一百件好事的人不多，但唯一的坏事却总是让人刻骨铭心。
“你打算怎么做？”山羊胡问道。
“大乾不是正在和美合帝国交战吗？我们可以从这次交战上做文章。”
“怎么做文章？与美合帝国交战的乃是水师总督曹明，就算做了文章又能如何？要知道晋王现在可是在齐地东北，与东海没任何关系！”
“你说东海曹明如果大败，没人能够抵御美合帝国，皇帝会怎么做呢？”
“哒哒哒……”
雷疆的手指继续在桌子上律动，像是跳动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