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作赵泽方的青年讪讪一笑，“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是吗?何相，我可是你一手提拔的，你总不能不信我。”
何远脑海里一片混乱，方才那番话给了他不小的打击。这时才堪堪问:“你刚刚说谁的遗体?”
赵泽方看他一下子苍白了不少的脸色，小声道:“书院院长，司文先生。”
何远恍如雷击，赵泽方不是庆阳书院的学子，但是与司文正打过几次照面，除了心里有些敬佩以外也不会有什么触动。他虽然不能切身理解，但还是保持沉默地转过头去给何远留了一点自愈的空间。
“怎么会。”何远自嘲地煲了两声，自顾自地说:“这怎么值得，蠢极了。”
“何相，节哀。”
何远闻言愣住了，这一句“节哀”好像就贯穿了他的一生。
书院里挂满了白绫，他们走到灵堂时灵堂前已经跪满了人。何远远远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赵泽方还做全了表面功夫，进去上了炷香，然后才去追何远的步伐 。
“你这样传出去不好吧？”
“这是书院，不是朝堂。先生所为，我不能理解，先生之死，我也不能释怀，进宫吧。”
皇宫中。
妙玉一夜的噩梦，半夜里不知惊醒了多少次，这是她进宫以来第一次没有侍寝。起初她派出去打听的宫人回来告诉她，陛下在与大臣议事，估计晚些才能来。晚些的时候陛下又让人来说今夜留宿良宫中了。
要说这良妃人选，还是当初何远荐的。
妙玉一早就准备了早膳送到了御书房，可回来的人陛下已经在皇后处用过了。
妙玉心一颤，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后知后觉的感到了恐惧，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迷茫。
她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了一个帝王对她的喜爱上，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怎么会这么傻。对，有人告诉她她本来可以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不用在庙里过清苦的日子。她知道她一生的悲辛都缘自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是赵泽翎始乱终弃害的她母亲含恨而终，害的她被捡回寺里日日清斋素食。
“娘娘，御书房里的公公来了。”
妙玉身体一颤，盯着那个小宫女，良久才移开目光。
“连圣旨都没有吗……”妙玉自嘲的笑了笑，颓然的看向了殿外。
宫女们都心照不宣的退了出去，只留下御前公公送来的一丈白绫与大脑一片空白的妙玉。
最初只是有人告诉她只要攀上了庆帝，她就可以得到一切，她第一次见那个一身黄袍的人，就怀着不单纯的心思。
可是他真的把她抱在怀里，说：“有朕在你身边，谁敢治你的罪。”
她不喜欢这个人，可是又很想喜欢这个人，因为从来没有人对她那么好。
“你的事，就是朕的事，你的仇，就是朕的仇。”
“朕能带你走，朕就能保护你。”
“你可以对朕说任何你想说的话，朕会听。”
……
妙玉迷迷糊糊整个人都恍惚了，她将白绫悬于梁上，可到最后，她竟然笑的很开心，好像她的一生都在等这一天。
后来宫中盛传玉妃暴毙，经太医检验为鱼虾过敏，再后来，谁还会记得曾经这个玉妃到底是谁呢。
可能连妙玉自己都不会知道，真的有人记得。
寺里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弃婴，可她一直以为她只是没有爹娘而已。
寺里管的很严，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比如她一直很想下山看看。她从小接待各种各样的香客，能到灵山寺上香的人，不是大富就是大贵。
她记得有一年，寺里来了一大家子，她那些人不论是主人还是下人全姓洛。她印象特别深刻，因为那些人和以往锦衣华服的官商不一样，他们全都一身素白。
妙玉端着素食穿过走廊，小女孩站在门口接过了盘子，“谢谢你啊。”
那个小女孩笑起来就露出了脸颊两边的梨涡，妙玉后来知道，她是洛家唯一的小姐，小小年纪就封为了凤阳郡主。
妙玉是很羡慕她的，哪怕知道她是来为病逝的父亲祈福的。可是她走到哪里，身边都会跟着很多人，有那么多人关心她，在意她。
妙玉记得最清楚的，是上香时大家都哭的悲痛欲绝，而那位凤阳郡主却躲在人群里偷偷的笑。
她不了解，问：“你为什么不流泪呢？”
凤阳郡主同样不能理解她这个问题，反问：“我为什么要流泪呢？”
“因为你很伤心啊？”
凤阳郡主勾了勾她的肩膀，笑道：“悄悄告诉你，其实我不是洛家人哦，我不是真的洛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凤阳郡主。”
妙玉震惊这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也大概是她知道了凤阳郡主的秘密，每次她去送饭时凤阳郡主都会让她多待一会。
有时候会给她一些漂亮的首饰，有时候会让妙玉穿她的衣裙。
她们竟这样成为了朋友。
“喂，我明天就要走了。”
妙玉托着手，十分羡慕，“真好啊，你可以回家了。”
凤阳郡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抬头看向了窗外。
两个女孩静静的并肩坐着，她们都看向窗外，目光却始终未离开这间小屋子。
“我来到这的第一天就从那棵树下过，它的花好漂亮，你为我摘一束吧。”
“哦，好。”
这对妙玉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妙玉把花送给了她，她却没能把花带走。
洛家人下山了，妙玉也从此，更加向往山下了。
而那一束花风干在了屋子里，从未被人发现过。
……
何远和赵泽方刚一进宫就听闻了这个消息 ，赵泽方脸色微变，朝何远苦笑说：“真要说起来，她还算我小表妹呢。”
何远冷笑一声，“她的死不是也有你的一份吗？如今她一死，陛下迷途知返，你我皆得偿所愿，又何必此时才来哀怜亡人。”
“何相，你这样说话我瘆得慌。”
何远抬眼审视了他一眼，“你来协助我，不是想得到我的助力吗？可我似乎还不是很了解你。赵泽方，你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