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毋庸置疑的被人发现溺了水，尸体不知扔到了哪个乱葬岗。
她的死在何远这里激不起一点水花，但毕生的死却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现场没有一点挣扎打斗的痕迹，不排除毕生真的是自己在屋里悬了粱自尽。毕生伪造陈君平的书信给他，难道没有给自己想好一条退路。种种疑惑包围着他，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其实除了死去的人，还有一个人能为他解开疑惑。
他把那封伪造的信寄给了陈君平，而何远只需要等他一句话，是与不是。
因为霁寒霄那件事，毕生一直对他怀有愧疚，而那封信的真实性，很大程度上可以推出毕生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
毕生的死太突然了，可能他到死都还觉得何远是不待见他的。
而何远哪怕想说一句原谅他的话，也再也没有可能了。
他好像有想不完的困惑，每一个都让他心力交瘁。
“你好像又走神了。”
“抱歉，你继续说吧。”
“我已经说完了啊。”
何远假装没听到后面这句，赵泽方撇了撇嘴，只能又给他重复了一遍。
“你之前让我给昱王带话，说秋霜想见柳皓歌。昱王爷说柳皓歌还没醒呢，看他那沮丧样子，也不知道还醒不醒的过来。秋霜今日就要被处死了。稀奇的是，大概是因为这个，芙蓉苑闭门三日，真少见。”
何远一愣，沉默不语。
“你让我查的可疑的人，我真觉得那个彼星是最可疑，他可以自由出入宫廷。我怎么感觉我每次和你提你都挺不在意，你就这么相信他没有问题，我不能理解。”
何远揉了揉眼，总不能说是苏德曾经跟他说过这个人吧。
“他确实有问题，你可以查他，但凡事要有证据。他是韦丛风养大的，韦丛风是书院唯一一位女师，人脉很广。彼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就对他下手，我怎么跟韦丛风交代。”
赵泽方摸了摸鼻子，心想左右为难的是你而不是我。
何远嫌他太聒噪，给他找了些活干，把人送走了。继而又见了几位在宫里当差的公公，得知十一年前太后宫里确实有一个叫湘儿的宫女，十一年前的名册零零散散，但这个湘儿的宫女，好像就从十一年前凭空消失了一样。
何远搁下手中的笔，纸上已经描出了兰湘的画像，递给来人，嘱咐道：“去找十一年前在太后宫里当差的老人辨认。”
何远让人审了那位给良妃看诊的太医，最后只得出个拿错了药方的结果。那太医说是两张药方放在一处，一时情急就拿错了。但何远更好奇的是，拿错的药方原本是为谁而开的，老太医到这便哭哭啼啼的开始求饶了。
何远看到这就知道，根本没有人要害良妃，老太医知道自己拿错了药方却不敢承认，不敢叫停良妃用药害怕让人发现发现那张错的药方。
良妃的病状与他母亲一模一样，他不得不多想。所以借了良妃的名义，对那太医审了很久。
从何夫人被提及以来，他回府就回的更少了。
明明过去了十一年，明明过去这十一年都好像若无其事，可他现在却无法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思潮。
往事种种，皆返回眼前。
十二年前，他父亲遭遇敌寇围击，誓死不屈战到了生命终点。
这个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他还在想怎么逃过司文先生的课不被抓到，怎么让逼迫苏厌帮他抄书。
疑惑的种子在他心底快速滋生，他甚至顾不得去想推动这一切的那双手到底是谁，他只是迫切的想给自己内心的惶恐找一个平复下来的理由。
如果兰湘就是湘儿，如果母亲根本没有病，那他幼年经历的那些，到底算什么呢。
什么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现在切身体会到了。他现在观望记忆长河，十一年前的自己真是傻的可以。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母亲的病情，从来没有怀疑过突然出现的兰湘，哪怕那个时候他多想一点，多留心一点，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毫无厘头的追查一件尘封了那么久的事。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何远拈着手中的一枚玉令沉默了许久。
那是司文正生前让人转交给他的东西，这个东西能发挥的用处，全在一份人情。
异常顺利的，很快就有人辨认了兰湘的画像，很多人都指认那就是十多年前的湘儿。
他的疑惑证实了其一，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疑惑。
为什么太后要派湘儿到何府？而母亲究竟知不知道兰湘的真实身份。
那太医除了承认自己拿错药方，其他的什么也不肯说。
何远急于知道真相，就让人对他用了刑。
明政院。
“你确定这么做？他是宫里的太医又不是太监，他开错药方罪不至死。但你对朝臣滥用私刑，日后言官进谏你连个辩解的理由都没有。你最近怎么了，做的事都挺没分寸的，你到底要从他口里问出什么？先生们好像知道一点了，问了我几次，我不保证瞒的住哈。”
何远亲切的拍了拍这位同僚的肩膀，“我相信你，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他开口就行。什么拿错不拿错的，他蓄意谋害良妃娘娘，证据确凿，死有余辜，受点罪而已，不过分。”
“额……我早该想到你会这么编的。”
何远早上吩咐下去的命令，那太医下午就招了。他接过来人递来的那一沓纸，仔细的看了起来，脸色也肉眼可见的沉重起来。
那张药方，是十一年前太后赐给他母亲的。
太后想要他母亲悄无声息的病逝，所以安排了一个湘儿到何府监视也不为过。
而母亲也不得不为相儿编造了一个身份，这样就能解释的通了，为什么兰湘刚到何府，母亲却给她何府最大的管事权，为什么兰湘只是一个下人，母亲却告诫他不能违背兰湘的话。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所纠结的，痛苦的，在知道真相的这一刻，全都显得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