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想，我为什么不能呢。你觉得我有很多顾忌吗?可我恰恰是孤身一人，我身后一无所有，我为什么不能。太后又如何，天潢贵胄又如何，我想要你死，难道还会管你是谁吗?您高高在上太久了，可能不太能理解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偏执。”
太后一咬牙，冷笑一声，目光却在环视殿内。
只要何远有任何不轨之心，立刻就会有暗卫冲出来制服他。
她一直都在激何远，甚至给他营造了一个无人的空间，就为了引他动手，好置他于死地。
何远并非一分未察，只是早已没了生的执着。
李承哲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忙问身前的的灵儿:“方才那个身影有些眼熟，今日还有别的人来拜见姑母吗?”“是何相，在王爷来之前何相就到了。”
李承哲一脸难以置信，“何远?今天什么日子，他怎么会--不对，我们回去!”
李承哲再回到殿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何远手中那锋利的剑刃已经横在了颤颤巍巍的太后脖颈上。“你发什么疯?!”
李承哲越过众人冲到了最前面，但又保持和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再向前。“何远!你先把刀放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什么后果，你要成为何家的千古罪人啊?!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有必要犯这个蠢吗?!”
何远眼都没抬一下，他对满脸惊恐的太后说道:“你的局我接下了，但我的局，才刚刚开始。”
“你真是个疯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何远听着她这句怒吼，心情难得舒坦了一点。
“我当然不会让你这样轻易的死，我会把你加诸于她的痛苦都还给你，我想让你一点点、一点点地感受自己的死亡。”
“何远!你别太糊涂，你赔上的可不只是你的前程，是何府的忠义!你难道想背负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吗?你把刀放下啊!”
李承哲看见太后颈间的一抹红，急的想冲过去，但又被何远的眼神给制止住了。但他可以算是现场仅剩理智最多的人了，他当即屏退了宫人和侍卫，试图破解眼前这个僵局。
“忠义?可不可笑，阴谋，诡计，他们争来争去，却让我何府落了个满门忠义。这忠义谁爱要谁就拿去吧，何府承受不起。”
“你到底发什么疯，不要命也别拖上别人。你想想那个人，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别犯傻。”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着如此急切的李承哲，渐渐松了手。李承哲在竭力拯救自己的亲人，在寻找自己的弱点。他其实很清楚，什么才是最难打击一个人的。
他可以当着太后的面问李承哲为什么当年被老昱王送出京，许多年不得归京。他可以告诉太后李承哲留在昱王府里的柳皓歌到底是什么人。他可以再微微用力，了结太后的生命，自己的仇敌。
可他最终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也没有必要成为这样的人。
当年的他和现在的李承哲有什么区别呢，无非是李承哲尽力的，而他连尽力的机会也不曾有过。
人的悲伤已经足够多了，他并不喜欢看人间的悲剧。
他甫一松手李承哲便瞧好了时机冲上去，匕首哐当一声砸到地上。“姑母!”
何远任由来人将他押解，并不反抗，一切都在如他预料般上演，这便是他为自己选的结局了。
止完血后，伤口不深，但偏偏是能留疤，没有一段时间是消不了了。何远当日即被下狱，庆帝听闻后也匆匆赶到了太后宫中。
李承哲当时屏退了一些人，真正目睹了全程的人极少。人们终未可知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道诏书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跳过了贬为庶人这一步，让何远带着官职下狱，意图行刺太后，处死刑。这并非没有先例，只是极少。行刺太后，足以诛杀满门。
一时间全城人心惶惶，众人揣测圣意，却鲜有人能够琢磨出这一举动的意图。
不得不让人感叹，京城的安宁时光其实是不多见的。
这一夜，明政院里没有人离去，所有人都在等，又或者在焦灼。零西寻被父母看管的严，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连卫不缚都在托人打探，最若无其事的人反而成了平日与何远走的最近的赵泽方。
赵泽方对戏半点不作为，逢人问到都是不知，依旧如往常一样完成着自己的职务。
何远刑期定的特别仓促，左右不过半月。一切仿佛都成定局，又仿佛局下还藏着一汪沸腾的泉水。
饶是如此，连明政院都都没有人上过一封求情的奏书，外人一看便知这摆出的是一份态度，便再没有人敢掺和了。
除了卫不缚这种，总是不合时宜的直言上谏，但很可惜，他的奏书根本没有被呈到御前。
赵泽方虽然毫不作为，依旧该吃吃该喝喝，但何远此前交给他的事，并不会因为何远入狱就搁浅。
他并不了解何远身上发生了什么，何远也不可能提前告诉他什么。
他们最初的关系本就建立在利益至上的，友情是其次。
车马虽慢，但效率并不低。
由于带着官职，何远被单独关押在了宫中。
没有任何的刑讯和探视，连看守的人也离牢房很远。
他一个人，静静的待了很久，哪怕冷静下来，他依然不后悔。
他迎合圣意这么多年，未必不知道庆帝在想什么。
只是这些，此刻都不那么重要了。
他想起了幼时的回忆，想起了无所不能的父亲，想起了母亲，也想起了霁寒霄。
庆历八年的第一日，他悄悄和霁寒霄告了个别。
赵泽方跟随在王公公身后，路遇从御书房出来的彼星，对方同他问礼他依旧只是站着，嘴角微微上扬，并没有要回礼的意思。
虽然彼星恩宠于他，但就论官职，他不理会彼星这个礼也并没有什么。
王公公见彼星尴尬，有眼力见的缓和了气氛。
“彼大人如可是大红人了，好像日日都能见着彼大人。”
“我哪能和公公您比，不过是时运亨通了点。”
“那你这时运确实挺亨通的。”
气氛一时又尴尬了下来，王公公左右为难，不明白赵泽方那么和颜悦色的一个人，即便是面带笑意此刻也让人听出些鄙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