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纷纷离开了帐篷，官兵就守在帐篷外，管家就在帐篷门口。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帐篷里，发出噼啪声，好在能掩盖里面的些许动静与声音。
宇文少羽是着凉受惊，又忧思过重，导致体力不支，直接病倒了。
“少羽兄。”郑婉婉压低声音，叫了声。
宇文少羽意识虽不清，可听见这柔弱一声，还是睁开了眼睛。
他抖着的身子，也靠意志停了下来。
“小婉儿？”宇文少羽叫着。
郑婉婉点了点头，“是我，你现在病的严重，我要给你扎针了。”
她说罢，意识一动，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支退烧针。
她拉着宇文少羽的胳膊，将他的袖子撸起来，找准位置，静脉注射。
又将针管，丢进了空间里。
摸着宇文少羽滚烫的额头，她又将退烧贴捣鼓出来，贴在了他的额上。
宇文少羽直挺挺的坐着，保持着君子之姿。
饶是内里满手的，像是五脏六腑都要燃烧起来了，在郑婉婉面前，他仍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送给他装桂花引的那只白瓷瓶子，像吊坠一般挂在他的腰间，只露出了瓶口部分。
似是害怕瓷瓶子被磕着碰着，外面用红色的丝线，编织成了套子，保护着瓶子。
他身上有浓浓的桂花香，想来是随身携带着桂花。
宇文少羽道：“小婉儿，你怎么来了凤州？”
“此处危险，你需快快离开，待会儿我会以你为我治病为由，替你向官兵求个先行离开的机会，你需快些离开这里。”
宇文少羽端坐着，一双温柔眼眸，落在郑婉婉身上。
过去那些时日克制的思念，在这一刻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冲撞而出。
瓶子里的桂花引蛊虫，也渐渐有被唤醒的迹象，瓶子赘在他的腰间，动了动。
只不过刹那间，便又恢复了宁静。
郑婉婉也感觉到，有一瞬，空间的桂花树，似是要剧烈晃动。
只是最后仍是平静了下来。
郑婉婉搬了块小石头，坐在他面前，指了指他腰间的瓶子，压低声音道：“必要的时候，可以唤醒它的。”
“像现在这样，没有人能给你治病时，你捏爆它，它还能救你一命。
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不必过分珍视，若是没了，日后我再送你便是。”
实在是这玩意，送多了也无用，要不然看着宇文少羽这个死样，她多送他一只又有何妨？
她与宇文少羽到底不甚亲近，说起话来柔柔弱弱，声音又细又小，倒颇有女子之姿。
宇文少羽声音更柔，回着：“好，我记住了。”
郑婉婉垂下眼眸，看他样子就知道他记不住。
算了，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劝导他。
反正将他救到了鄂州，也没人肯让他再出来了，那这桂花引用不用，也不重要了。
郑婉婉思及此，说道：“你切勿在官兵面前乱说，你都不晓得我同他们都讲了些什么。
一开口，露了馅，你我都更危险。”
“我能来凤州，自有能逃掉的办法，我可以让你假死，然后带你离开这里，但你得配合我。”
宇文少羽闻言，心中一暖。
此生能得小婉儿如此对待，他无憾了。
总觉自己在小婉儿心上，无半点位置，如今方证明，自己亦是她漫漫人生路上的重要角色。
这已经比他期望的，好太多了。
若他还苦求其他，便是他自作孽了。
守着他的，明处有护京军，暗处有千人斩。
她拖着自己的‘尸首’要如何才能离开凤州？届时她遭了围攻埋伏，岂不是要丧命于此？
他身后，还有启东手无寸铁的百姓，和四十万能征善战的大军。
他摇了摇头，“小婉儿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可就算我死了，我的尸首也是要运回京城，待姐姐见过最后一面了，再请仵作验尸。”
“你有一百种万全之策，他们便有一百零一种应对之策。
况我若是死的这般容易，深居后宫的姐姐，也势必会被殃及，我不想姐姐一尸两命。”
“且我死了，启东四十万的大军，又要何去何从？”
他说了许多顾虑，唯独将心中最重的、关于她的顾虑，绝口不提。
郑婉婉哪里是轻易放弃之人，忽地想到了辉县之时，他要替自己拦下夜不群的几十万千军万马。
她柔和的眸子，渐渐染上了杀意。
良久，她平静又决绝的说：“你所言种种，顾虑皆是这些护京军和千人斩。
那、我杀了便是。”
“少羽兄，我杀了他们，带你离开好不好？”
“就像在朝夕城那样，我会做的天衣无缝的。”
她平静如水，声音不起任何波澜，就连眸子都不曾眨一下。
宇文少羽闻言，只觉心跳加速。
他曾与郑婉婉并肩作战过，如何不知她是心地善良，心有仁爱之人？
她从不轻言杀戮，更何况是这么多人？
宇文少羽对上她坚定的眸子，喉结动了动。
他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答应她了。
可最后一瞬，他的理智还是被拉了回来。
他活着，去到了鄂州，夹在她和陆诰的中间，又算如何？
他这辈子，再也不会让其他女子，闯进他的心里了。
小婉儿和她夫君，琴瑟和鸣，感情甚笃。
他又如何做得那个毁人婚姻，让人夫妻产生间隙隔阂之祸害？
他喜她，更护她。
他只愿他喜爱之人，一生无虞，一生无忧。
他何尝不想把手交给她，跟着她离开这纷纷扰扰，余生都在能每日见到她的地方？
可他不能。
宇文少羽强迫自己压下内心激动，只道：“现在不是我离开凤州的时机。”
“我要确保启东无虞，确保姐姐母子平安，方为自己谋算。”
“男子生于世上，肩上扛着与生俱来的责任，我若将其弃之不顾，枉为人者。”
郑婉婉闻言，眸子渐渐黯淡了下来。
她再多劝说一句，便是置对方于不义了。
她点了点头，只道一句“我懂了。”
眸中杀意退去，便又澄澈如一汪清泉。
宇文少羽见状，心中才好受了些。他又怎么忍心，郑婉婉为了救自己，就变成一个‘面目全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