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娇走到池边，把锁魂链的一端牵在手里。
“别这么看我，我也是身不由己，放心，杀害你丈夫的恶人，我一定会找到他们，帮你报仇。”孟娇看着怨鬼充满仇恨与憎恶的眼睛，“而且他说不定现在已经投胎转世，过个十几年，就会娶别的女子为妻，你与他不同，你已经没有转世的机会了，忘了他吧。”
锁魂链阵阵颤抖，是怨鬼在拼命挣扎。
“别费力气了，这可是法器，你挣脱不开的，老老实实跟我走吧。”孟娇牵着锁魂链走出城主府，丝毫没察觉身后有两个人跟着。
皓渊琢磨着前头一人一鬼的恩怨，而姮羲见这女子拿着个链子自言自语，有些莫名其妙。
也幸得宛城夜里不点灯，姮羲和皓渊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路没被发现。
在临出城的时候，孟娇遇到一个人。
说是人也不像人，对方四肢着地在地上趴着，姿势极为怪异。
“这不是盗仙大人吗，今夜可有人孝敬上来什么好东西？”孟娇语气听不出来恭敬，还有丝不屑。
盗仙听见孟娇的声音，站起身来，有点人的样子了。
“不关你事。”
“既然盗仙大人不想和我说话，我就先走了，耽误大事就不好了。”孟娇说着，牵着链子的手往前一扯，怨鬼一个趔趄。
盗仙不理会孟娇，两人各走各的。
姮羲和皓渊对视一样，往盗仙的方向一偏头。
她对盗仙更感兴趣。
皓渊会意，跟上孟娇。
盗仙和孟娇不一样，孟娇是凡人，轻易察觉不出被皓渊跟踪。
可姮羲离盗仙近一些便察觉到了淡淡妖气，以防自己被发现打草惊蛇，便隐身跟在盗仙后面。
一路看着盗仙走遍全城，把门上挂着钱最多的几家钱袋拿走。
“原来是只蟾蜍精，不过两三百年的道行，化成人形没多久。”姮羲识破了盗仙身份，继续在后面跟着。
过了丑时，姮羲跟着盗仙走到了城主府门口。
这盗仙果然和城主有关系。
刚想出手收服盗仙，想到皓渊那边还不知是何状况，左右这盗仙藏在城主府也不会跑，姮羲收手，回到客栈。
皓渊晚姮羲一刻回来。
“你那边怎么样？”姮羲见了皓渊便问。
皓渊没急着回答，反问：“方才，你除了那名拿着锁魂链的女子，什么也没看见？”
姮羲点头：“是啊，那链子应该捆着什么东西，可我什么都没看见，难道你能看见？”
“锁魂链，顾名思义，用来锁鬼魂，那女子锁了一名怨鬼。”
“怨鬼？你怎么能看见鬼？”姮羲有些吃惊。
皓渊是凡人，凡人是不能看见鬼的。
“我也奇怪，仙子怎么会看不见鬼呢？”皓渊反问。
姮羲叹口气，也不打算瞒着他，正色说：“我这双眼睛，五百年前丢了仙识，现在与凡人的眼睛无异。”
“所以，仙子下凡是来找仙识的？”
姮羲心道皓渊真是聪明，点点头说：“没错，你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现在该你说了吧。”
“我能看见鬼魂，应该与仙子所赠的雪莲有关。”
雪莲是仙界之物，姮羲也是第一次给人食用，许是雪莲在皓渊身上发挥了奇特的作用，让皓渊有了看见鬼魂的能力，也说得过去。
姮羲不在皓渊能见鬼一事多做纠结，说了自己跟着盗仙一路所见，又问皓渊那女子都做了什么。
“那女子在野外把怨鬼送给别人，便回城了。”
“就这样？”
“就这样。”皓渊喝了口水，“我有伤在身，又看不穿与那女子交易怨鬼之人的身份，总不能只身犯险吧。”
姮羲有些失望，但她不能责怪皓渊什么，只后悔应该让皓渊跟着盗仙，她自己去跟那女子，毕竟跟着盗仙没什么危险。
“不过，我跟着那女子回城，知道了她的住处。”皓渊见姮羲眼睛一亮，笑了笑，“城西，张宅。”
次日一早，姮羲和皓渊于张宅对面巷口暗处守着。
皓渊见姮羲眉头紧锁，轻声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个张宅的女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有法器在身，也能看见鬼魂，说明她不是普通的凡人，她把怨鬼锁在城主府，说明城主和这女子，还有盗仙勾结，在做同一件事。”
“很有道理。”皓渊点头。
“还有那女鬼是谁，凡人的命数在投胎转世之前便已经确定，若那女鬼阳寿已尽，自会有黑白无常把她带回冥界转世，而凡间有鬼魂尚在，冥界却无任何反应，说明这女子不是正常死亡，而且冥界还不知道有凡人破了命数。”
“非常有道理。”皓渊又点头。
“得去冥界一趟，查查宛城百姓的生死簿。”
“仙子不怕偷偷下凡一事暴露？”皓渊问。
姮羲听了，立刻打消这个念头，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仙子昨夜跟着盗仙走遍全城，没留意谁家在办白事？”
“……”姮羲还真没注意。
“人死后若成怨鬼，必定是生前蒙受大冤死时不甘，且死亡三日之内怨气最盛，昨晚的怨鬼死亡绝对没超过三日，宛城不大，我们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你懂得还挺多。”姮羲看了皓渊一眼。
皓渊随口解释一句：“在师门典籍上看见过。”
张宅的门，终于开了。
孟娇手里拿着菜篮，出门买菜。
卖肉的刘大娘热情招呼着：“张家娘子，许久没来了，听说你家相公快回来了。”
想到自家相公，孟娇笑着说：“是啊，前几日收到他来信，说是这两天就回来，准备点酒肉新鲜蔬菜，回去给他做点好吃的。”
“诶呦，你们小夫妻真是恩爱，你厨艺又好，又温柔体贴，娶了你可真是家里烧了高香了。”刘大娘边切肉边夸。
孟娇脸红着低头说：“哪里，相公待我极好，能嫁给相公是我的福气。”
“还是你们年轻夫妻恩爱，您的肉拿好，下次再来啊。”
姮羲和皓渊没刻意跟着孟娇，见她出门买菜就在路边粥铺坐下吃早饭，顺便与老板聊了两句。
从老板口中得知，孟娇的丈夫名叫张策，小时候是宛城出了名的神童，只可惜，时运不济，如今各国都在打仗，上烨国君更是昏庸无道，没有明主，张策也不愿入仕，便做了商人。孟娇是城主的义女，三年前嫁给张策，张策担起了城主家的粮产生意，宛城内的万祥粮铺，就是城主的产业，如今城主年纪大了，便由张策打理。
九州四国，只有北部西琼国能种出粮食，所以城内只能从西琼买粮，像运送粮草回城这样重要的事情，张策都是亲力亲为，三个月前，张策又带着镖队去西琼买粮，这几天便要回城了。
这老板也是个喜欢聊天的，没有其他客人的时候，就和姮羲皓渊说城主的事，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他们城主是个大好人。
宛城上任城主虽然是个善人，收留许多流民，不过城内粮食不够，流民一多，饭就不够吃，百姓们就不再愿意宛城收留流民，可当时城主觉得，流民也是可怜人，不能见死不救，而且他作为一城之主，不能留下冷血恶名。他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谁还管你是善是恶，能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才是好的。
后来新城主一上任，下令驱逐流民，不服者就地斩杀，流民一走，百姓的日子才算好过些。
“王伯伯，又在讲义父的故事呢。”
姮羲和皓渊回头，见孟娇提着满满当当的菜篮回来了。
孟娇和二人对上视线，微笑点点头，没多做停留，自去和老板说话。
姮羲却一直盯着孟娇看，时间久了就连皓渊都忍不住提醒：“别看了，再看惹人注意就不好查了。”
老板笑呵呵地送走孟娇。
“二位，刚刚我说到哪儿了？对了，讲到城主把流民赶出城……”
“老板，我们吃好了。”皓渊把钱放到桌上，和姮羲离开。
路上，皓渊问姮羲刚刚是怎么回事，盯着孟娇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一看见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
二人往客栈的方向走，碰巧，遇上有人家出殡。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皓渊走到路旁，随口向一位路人打听：“小哥，这是谁家在办丧事啊？”
“好像是李武家吧，前日本是他成亲的日子，结果被赌坊要债的打上门，被人活活打死了。”路人说着摇头，对李武似乎很瞧不上眼。
棺材前头是一对老夫妻，步路蹒跚，面色悲戚，应当是李武的父母。
这李武是个男子，可昨晚孟娇锁着的是个女鬼，并非同一人。
正当皓渊琢磨这个李武和昨晚的女鬼是否有关系，就看见身旁的姮羲背在身后的手在施法。
他一把抓住姮羲的手腕，打断施法并压低声音说：“仙子，大庭广众之下，对凡人施法，不太好吧。”
姮羲是想查探一下李武父母的记忆，看看有没有什么昨晚怨鬼的线索，总比在大街上挨个人打听要方便多了。
“我又不会伤害他们，只是略微用个小法术，也是为了快点查清真相，有何不可？”
皓渊无奈，他一介凡人，总不能要求仙子遵守天条，而且显然，姮羲不会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