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士温躲在假山后，看着姮羲幻化成英落，随着歌姬们一起离开。
他第一次见姮羲，就知道姮羲不是普通人，可那时只当她是修为极高的修仙之人。
后来在宛城城主家中毒，他当时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结果因为姮羲，他竟起死回生。
直到方才，他亲眼看见姮羲变成狐妖的样子。
他此生见过的修为最高的修仙之人，是玉虚宫掌门，可他也只不过是容颜永驻而已，决不能够变幻自己的容貌。
想到每次姮羲施法，好像法术之力已经融于骨血，不需要念诀，不需要符咒，动一动手指，都能让周遭变色，让敌人难以应对。
难道姮羲，不是凡人？
可无论姮羲是从哪里来，她内心善良，心怀正义，一路降妖除魔，保护无数百姓。
他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像姮羲这般纯粹的良善之人。
姮羲屡次助他脱险，这次，无论如何，他也要助姮羲一回。
单士温离开睿王府，朝着狐妖离开的方向追去。
——
姮羲和歌姬们一起上了马车。
“英落姐姐，你再教教我，第二段的词怎么唱，我总是唱不好。”姮羲身边的歌姬挽着她的胳膊。
“……”姮羲挤出一丝僵硬的笑，“这个……”
狐妖与她们在房内排练时，她在外面听见几句，可所听不全，她又不善歌艺。
“你。”姮羲一指另一名歌姬，“你来唱一遍。”
被指的歌姬还很高兴，清了清嗓唱起来。
等她唱完，姮羲又问身边那个：“听明白了吗？”
“英落姐姐，我明白了。”
姮羲坐直，严肃起来：“这样吧，你们每个人都唱一遍我听听，以免一会儿到了皇后跟前出了差错。”
其余五人一个接一个都唱了一遍，姮羲暗中记词记调，生怕到时候露出马脚。
为保万全，姮羲对大家说：“虽然练习许久，但大家所唱仍有瑕疵，还是合唱好一些，省得有人惹得皇后不快。”
其实，没等到皇后跟前表演，身边歌姬就察觉出了不对。
狐妖身上浑然天成的妩媚，姮羲是一点儿也没有，反而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爽朗大气。
“我觉得英落姐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身边一人低声说。
“我感觉也是，她的眼神怎么不勾人了。”另一人说。
姮羲：“……”议论也不背着点人。
下了马车，姮羲回想着狐妖走路的姿势，试着学了几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奇奇怪怪的。
罢了，罢了，姮羲放弃，心想：“左右皇后也没见过英落，一会儿我是什么样，那‘英落’就是什么样。”
即使察觉出英落的异样，进了宫，其余歌姬们也不敢再说什么，都规规矩矩跟着领路太监往里走。
距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姮羲和歌姬们被领到一处偏殿休息。
今晚除了她们，还有宫内教坊司的表演，耳边尽是丝竹演奏的声音，姮羲觉得喧闹，不想说话。
过了一会儿，有太监来叫人，该她们上场了。
“英落姐姐，怎么办，我第一次进宫，要是犯了错，会不会杀头呀？”一个歌姬紧张得浑身发抖。
“别紧张，按照平时准备的来，你们都没问题。”姮羲表面淡定，内心哀嚎，“有问题的只有我一个！”
到了皇后面前，姮羲深吸口气，跪下行礼时，忍不住抬头往上看。
皇后不过二十，因有了身孕，看着有些丰腴，但面色很好。
起身开始表演，姮羲混迹于众人之间，倒是看不出什么，但她的衣裳和歌姬们不同，皇后难免多注意到她一些。
“去问问睿王，中间那位是哪家的姑娘，本宫看她有眼缘，明日召她入宫我见见。”皇后对身边宫女说。
演出结束退场，姮羲察觉到有妖气，应该是毛毛和小白，差点把他们俩给忘了。
“你们先走吧，我肚子不太舒服。”姮羲说。
“那我们在马车上等你。”
皇宫很大，毛毛顺着墙根一路往皇后宫里走，转来转去好久才找到。
这宫里这么大，连一个老鼠洞也没有，害他只能东躲西藏，耽误许多功夫。
刚溜进门，毛毛急着去下毒，小腿狂奔，跑半天发现原地不动。
怎么回事？
一低头，发现身体被一缕银丝缠住。
“谁？”毛毛还以为遇见捉妖的了，惊恐回头，“大妖，怎么是你呀，吓了我一跳。”
姮羲收回仙术，说：“计划有变，你去找小白，把她带过来。”
“好。”毛毛对姮羲的话丝毫没有怀疑，找到小白把她带到姮羲面前，“大妖，我们新的计划是什么？还有呱呱和啾啾在外面，帮我们的另外两只小妖，他们还不知道呢，如果有新的计划，也得告诉他们……”
话还没说完，姮羲就把他们两个双双捆住，还封上了他们的嘴。
“唔……”老鼠精和兔子精都瞪大双眼，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新计划就是，我抓住你们，然后把你们交给捉妖师，你们悔过自新，去别的地方潜心修炼，不要再有伤害凡人的想法。”姮羲说完，把他们两个敲晕，装进麻袋里，打算把这两只小妖交给单士温。
半路遇到两个宫女：“站住，什么人！”
“民女是方才献艺的歌姬，不小心迷了路。”姮羲将两只小妖藏在身后。
“是你啊，天色已晚，再不出宫，宫门落钥就出不去了，你往这边走，一直前行便是宫门，不要乱走，当心冲撞了贵人。”宫女是皇后宫的人，知道皇后对这位歌姬印象不错，并不怪姮羲。
“是。”姮羲点头，连忙顺着宫女说的方向走了。
到了宫门口，姮羲又犯了难，人多眼杂，总不能把这俩小妖一起带上马车。
好在出了宫门口，姮羲便察觉到蟾蜍精就在附近，她对歌姬们说马车太颠簸，她想自己走回去。
英落向来特立独行，其他歌姬不疑有他。
“你怎么才来，帮我把这俩交给单士温。”姮羲把身后麻袋交给蟾蜍精。
蟾蜍精不顾这俩小妖，语气急切：“你快去救救单士温吧！他快被狐妖打死了！”
单士温追着狐妖的方向，依照狐妖的速度，他追上的希望很小。
可是狐妖料定姮羲会先照看单士温的伤势，所以她并未走远，竟让单士温追上了。
“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是来送死的么？”狐妖见姮羲没有一起，勾起嘴角，像是看到了猎物。
这捉妖师着实可恶，屡次坏她好事，这次她就给他一个了结，省得以后他再多管闲事。
“你想要杀我，还差了点功夫。”单士温说着，拿符咒，亮宝剑，腰间的锁妖袋发着光。
这次，他一定不会再让这狐妖逃了。
捉妖师这个职业，虽无修为，但驱使法器的本事着实厉害。
狐妖虽然道行高，但也破不了法器，只能躲，一旦她的妖力碰到法器，便会反噬自身。
这也是妖对捉妖师闻风丧胆的原因。
不过，单士温不知道这狐妖三个月以来做的事。
她现在，除了妖力，体内还有另一股力量，是她的盟友送给她的，故而她能在短时间内妖力大增。
“捉妖师，你看好了，我妖族今后，再也不惧你们分毫！”英落狞笑着出手，直面相迎剑上符咒。
单士温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的符咒出了问题？
英落面露得意之色，将单士温一掌震开，看着自己在睿王府内被灼伤的手腕说：“方才一时大意被你所伤，现在，该你还回来了。”
话音落时，一团黑气自英落掌心而出，霎那间缠绕在单士温手腕上。
“啊！”单士温看着那团黑气变成火焰，包裹住整只手。
皮肤灼烧的剧痛让单士温握不住剑，这火奇怪，任他想任何办法都无法熄灭。
“别挣扎了，除非你给我下跪求饶，我便可以考虑不折磨你。”英落抚摸着自己手腕的伤口，伤口不治而愈。
“你做梦！”单士温强忍着，再用符咒，锁魂链将狐妖紧紧缠住。
这是三个月前，玉虚宫弟子自宛城城主府内搜出，赠予他的。
英落转身化为三尾白狐逃出，锁魂链空落在地上。
一声狐叫，白狐将单士温扑到在地，利爪抓破他的胸膛。
妖，兽也。如何杀戮都抵不过最原始的撕咬让人快意。
单士温最后看见的，是狐妖血红的眼睛。
——
等姮羲赶到时，狐妖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单士温静静躺在地上，和周围被撕成碎片的符纸。
“单士温！”姮羲跑过去，见单士温浑身是血，双眼紧闭，已无生气。
狐妖的气息还留在风中，姮羲恨极，想追上去，发现离单士温越远，妖气越淡。
狐妖早就走了，妖气不过是单士温的伤口中些许残留。
是她来晚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别白白浪费仙力了。”蟾蜍精见姮羲一直给单士温输送仙力试图挽救，在一旁劝慰。
他是不希望单士温死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可改变。
单士温的身体逐渐僵硬，姮羲悔恨又自责，他们相识时间并不长，但却是并肩作战的情谊。
“狐妖英落，你必被我姮羲亲手所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