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餐可谓丰富至极。海陆空三地集齐。
为什么叫海陆空呢?——这其实是郁邈自己给取的名儿。这菜是个拼盘菜,龙虾拼白切鸡拼鸽子汤,把海里游的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都给集齐了,可不就是海陆空么?
席伯涵调的酱料很特色,有辣酱和甜酱两种,沾着鲜香提味,菜入口接触到舌尖的瞬间,口津便争先涌出。
龙虾蒸得鲜嫩弹牙,鸡肉劲道不腥,鸽汤味浓绸香。
还有道鲤鱼奶油炖汤,炖得奶白肉烂,鲜中藏香。
郁邈是真觉得自己捡了个宝。
他吃饭向来很快,相较起来,对面人反而慢吞吞的。
席伯涵抿了口汤,又放了回去。今天郁邈在客厅,饭做好便上桌了,以往他在卧室时总要磨蹭一阵才下来。席伯涵会大概预估他磨蹭的时间,届时他上桌,饭菜温烫宜口,不用多注意什么。
但今天的饭菜就有些烫了。
席伯涵提醒了一句,可能会烫嘴。郁邈应声,象征性吹两口后,张口就灌进去,被烫得只哈气。
席伯涵起身拿过纸巾递给他,进厨房倒了杯凉口的水,放在旁边。
看着含着水缓解口中烧感的郁邈,席伯涵心中暗叹口气。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也算摸清了一些郁邈的小习惯。
比起肉食,郁邈更爱素食,喜欢肉搭着菜的炖汤。要是做的菜符合他的口味,郁邈会用空碗多盛一碗汤放在旁边,等饭后单独喝汤;若是不合口味,他就会把汤舀在饭里,吃汤泡饭。
席伯涵会关注郁邈的夹菜频率,记录下他的偏好。
还有一点,算是个坏习惯——他从不等菜凉。
就像刚刚明明提醒过,郁邈就敷衍地吹两下,也不管是不是凉透了就往嘴里塞,有时烫得只吸气。
这次烫得还要更狠一点,郁邈半张着口,嘶声不停。
“还好吗?”席伯涵问。
郁邈苦着脸用舌尖抵了抵上颚“额,敢接坡起了(我感觉破皮了)。”
“我、我看看……”席伯涵怕烫得严重不及时处理,站到郁邈跟前。
郁邈还是坐着的,他只调了个方向,朝着高他一头的人张开嘴。
席伯涵不是很看得清,只能低头,缩短二人的距离。
上颚有些发红,可能还肿了,嘴中水光潋滟,舌头乖乖得缩在下面,有些羞涩地卷起。上面没有明显的舌苔也没有齿痕,光滑粉嫩,看着、看着非常……
席伯涵好似才是那个被烫到的人,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眼上的光线被面前人的身形遮挡,郁邈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但那人很快起身,他便没继续细究。
“不、不是……很严重,我、给你再倒一点水,漱、漱口。”席伯涵耳根发烫,拿起水杯快步进入厨房,别扭得腿脚都有些不知如何摆放。
怎么口吃得这么厉害?我刚刚不小心和他对视了?郁邈舔着上颚,感觉着上面凹凸不平。
——有些掉皮了。
席伯涵给他漱口的水里加了些冰,让他包着含一会儿吐掉。
郁邈被他搞得有点紧张,毕竟他以前烫到就烫到了,最多喝喝水,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搞得自己像朵娇花似的。
“好了,谢谢,我没事了。”他按住想继续为他接水的席伯涵:“你继续吃你的,不用在意我。”
他现在上颚和舌头都有点麻,食欲减半。
郁邈咂吧咂吧嘴,突然想起自己橱柜里的存货,来劲了。
客厅柜子有一个专门空出来装零嘴用的,不过主人口味挺固定,一打开全是不同品牌、不同口味的软糖。
郁邈在里面挑挑拣拣,选了一包章鱼外形可乐口味的软糖。
打开里面的章鱼很萌态,身体是透明的,大大的脑袋里有黑色的“墨汁”,咬下去一口爆浆,口感有点像……
郁邈皱眉强迫自己又嚼了几口,实在吞不下去吐了出来。
发麻的舌头对味觉感知比往常迟缓了些,夹心很浓稠,密度像融化的巧克力,透明部分很韧性,是咸的。二者结合,尝起来有点恶心。
他不信邪,开了包苹果味的,一般这个味道的软糖很难出错,这包苹果味带着浓浓的胶味……添加剂加多了吧?
好好好,再拿一包,方块的芒果味,这是他过年一家团圆时,小侄子分给他吃的,当时觉得味道不错就也买了些,现在尝起来味道却很一般,芒果的味道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但味道就是一般。
果然还得是在别人手里的时候最好吃。
郁邈叹气,捣腾半天没一包能吃的,有点烦……
他手下意识往衣兜里掏,掏到一半才恍然记起。
他以前是个爱吸烟的主儿,后来戒烟,为了满足口腹欲转而吃起软糖,烟是戒了,可软糖上瘾了。
狗友说,他这是从肺病转型成了糖尿病。
那没办法,反正他嘴就闲不下来。
“唉!”郁邈朝着厨房喊了声:“我一会儿去超市,你一起吗?”
“出去吗?”席伯涵手上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
“对啊。”
“就我们两个吗?”
郁邈挑眉,有些疑惑:“对吧?”
“远吗?”
“……不远。”
问题好多,就在郁邈快要不耐烦之际,席伯涵慢吞吞地把碗塞进洗碗机,在围裙上擦干水渍,转身进了趟房间,摸出个口罩拢在脸上,又独自在玄关处换好鞋,转头看了眼还在原地的郁邈。
不知怎的,郁邈还从他连眼睛嘴巴都看不见的脸上,读懂“我准备好了”的讯息。
“……行,走吧。”
*
郁邈说的不远,是真不远。在公寓距离三公里内,就有一家大型的会员制超市。
“你推个车,我们就自己买自己的,一会儿在这里集合。”郁邈说完,半天不见席伯涵回复,又重复了一遍。
“能……不分开吗?”
“什么?”声音太小了,郁邈没听清。
“就是……能一起走吗?”
“啊,也可以啊。”郁邈其实无所谓的。
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直奔零食区。会员制超市里的零食看着很健康的样子,就是不怎么勾食欲。郁邈选了点之前吃过、不会出错的几个扔进后面人推着的购物车里。
软糖类型有很多,就是这个超市分类时只分口味,没将软硬分开,郁邈懒得一个个看字,就每个捏一下,软的都扔进去。
席伯涵盯着填满购物车底部、不重复的各类软糖,黑发掩盖下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他忍了忍,没忍住,问出了口:“是、给小孩子吃的吗?”
“不是啊。”郁邈头都不回,手一背从肩膀那扔向后面:“我自己吃的。”
“是不是,太……”多了。
“嗯?”郁邈刚想回头,便感觉自己裤腿便被向下扯了扯。
他低头,看见一个戴着星黛露头夹的小姑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哥哥能帮我拿一下糖果吗?”
“好啊,哥哥帮你拿。”叫的是哥哥不是叔叔,郁邈很是乐意帮忙,他蹲下与小孩平视,语气低缓“要哪一个呀?”
“猪猪的那一个!”小女孩说。
“哪个猪猪?”郁邈起身环顾一周,没看见哪个包装上印着类似猪的动物。
“就是猪猪啊——”
“嗯……等哥哥找找。”郁邈再次巡视,以为是自己看漏了。
左边的肩膀被点了点,他回头,席伯涵递给他一个透明包装的彩虹色硬糖。
“她说的,应该是这个。”
琉璃珠一样的糖果被排列成一个圆环,项链似点,串联在一块。
“是这个吗?”郁邈侧身让小女孩确定席伯涵手中的糖果。
“是的!谢谢哥哥!”小女孩接过,歪头对着站在郁邈身后的席伯涵:“也谢谢哥哥!”
“不用谢!”郁邈对着她笑笑“你父母呢?”不会是走丢了吧?
“他们在后面哦——”小女孩指了指货架的另外一边。郁邈望去,从货架后投出的影子看见两个人影。
“哥哥拜拜!”小女孩向她告别,蹦跳着向那两个人影跑去。小孩父母也适时站了出来,父亲抱起跳跃腾空的小女孩,向他们点点头。
郁邈回应这个招呼方式,小女孩还不忘向他们招手,她眼神落到他身上后又错位到他身后。
郁邈身向后侧,对着身后的位置说“哎,小孩就是可……”
那身影立即又向他侧过的方向挪了挪。
郁邈:?
直到三人不见人影,席伯涵才慢慢从郁邈的阴影中退了出来。
“怎么了?你熟人?”郁邈想着他刚刚的反常,多问了嘴。
“不是,我不认识他们……”
席伯涵不是很想开口的样子,郁邈也不多问,他买完了零食,就和席伯涵去了蔬果和肉制区,采购了不少食材。
结账时席伯涵两手满满一个袋子,郁邈本想要帮忙,却被他侧身避开。
“我提。”
郁邈没勉强,比了个“ok”的手势。
两手空空的他随意开了个话头:“也是怪,刚刚那个小孩的父母明明就在附近,她却来找我们帮她拿糖。”
“应该是,她的父母想锻炼她的社交能力。”
“哦——”郁邈听后点头“这么说有理。”
他跟在落后席伯涵一步的位置,看着那人手臂因受力而肌肉勃发,短袖宽松的袖口硬是被他那圈粗壮的手臂给填满,感觉快要崩开似的。
席伯涵脑后的头发其实修剪得很齐整,就是不知为何前面就那么野蛮生长,那么厚的刘海,郁邈都不知道他平时怎么看得见的。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席伯涵微微向后看了一眼,脚步慢下来,让郁邈走到前面,自己跟在落后的位置。
郁邈:这人好像……真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