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玄明煮好药，敲开了白凌的房门。
“凌长老，这是今日的药。”
“放那吧，我一会就喝。”
“还是快些喝了吧，刚熬好的，放久了会凉的。”
玄明端着药走到她面前，药勺舀着汤药，轻轻吹着。
“你倒是个小大人模样……”
终究是没拗过他，当着他的面喝了下去。
十五年里，虽日日在这峰上清闲，但这药也实实在在伴随了十五年，从未间断。好在有琉璃珠相伴，近些日子相比往日很少染上风寒。
她将药碗递了回去，玄明转头离去。
“还有些五年便是内门招收的日子了，你可想好了？”
因着仙魔大战，本该十年一次的内门招收已有十多年未曾举办，掌门觉得临虚境需要新鲜血液，近日才公布了下次招收的时间。
其实玄明对此只担心自己境界提升过慢和剑道不精，自从那日她帮他引气入体后，无论如何努力，进展都十分缓慢。
至于拜师学艺，拜谁都行，如果可以，他希望还能留在玉尘峰。
“嗯，我还是想留在玉尘峰，拜你为师。”
“为何？”这十年来，她所为他做的，也就只有带他回宗和祛除他身上的魔气，他这十年所学习的剑道，都为钟沐之所授。倒也不是怕那老头做什么，只是若他执意留下，那老头估计要吹胡子瞪眼了。
玄明也不知为何，这些想法从未改变，也没有缘由。
他对她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也罢，倒也不是要赶你走，本座已经十五年未曾拿剑了，修习剑道一事，我无法帮你。”
这事他也知道，平日里这位长老看着柔柔弱弱，好似风一吹就能倒。冬日更是不爱出门，在屋子里一待便是一天。
但他也知道，能坐稳长老位置的，都不是好欺负的家伙。萧耀偶尔给他带来的话本便有讲这位长老当年如何如何，将前任魔尊打的屁滚尿流的。
不能学剑，总归是能学些别的。
“这几年少看些闲书，多提升修为，拿个好的名头想去哪都没人拦你。”
玄明心底一惊，连忙答应，随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这话说的确实在理，名头不好，就是几个长老挑剩下的。白凌从未收过徒弟，虽说多年相处下来，她也并不反感自己，可想要名正言顺的留在玉尘峰，还是得靠自己争取，不能让旁人觉得凌长老开了后门，给别人说闲话的机会。
他回头又翻了翻那本无名册子，册子里写着，想要修道，便得有灵根，没有灵根的人是无法修炼的。自己虽已筑基中期，可从未觉醒灵根，修习缓慢。两者之间怕不是有什么关联。
反观那些峰上的师兄师姐，能在内门学艺多是比试上的佼佼者，个个天资卓越，早早的觉醒了自己的灵感。
他有些气馁。
翌日，他没同往日一般在玉尘峰修炼，独自御剑去了黄极峰。
一如往常，几个师兄弟切磋修行，唯独不见那钟长老座下二弟子。
他将后山都找了个遍，也没瞧见那潇洒不羁的人儿。
反倒是在准备离去的时候，见着了树荫下坐着比他矮小些的小姑娘。
两人从未见过，这次突然见着了，也只是干瞪着眼。
最终，还是那位小姑娘先开口询问：
“你是何人？是长老新捡来的弟子吗？”
“……”是长老捡回来的不假，但明显不是她口中那位长老，更不是什么弟子。
“我是凌长老捡回来的。”
“啊，是玉尘峰上那位长老吗？好巧啊，我是被钟长老带回来的，我叫曲筱筱，你可以叫我筱筱，你叫什么？”
“玄明。”他顿了顿，“你就是萧耀说的那个小师妹？”
“啊？算是吧……对了，你可见着他了？我一整日都未曾看见他，也不知去哪了，明明说好带我去掏鸟蛋的。”她捡起一根枝丫，在地上笔画。
“我也是来寻他，没找着。”
他转念一想，该不会被凌长老安排去差事了吧。
本想就此离开，回去问问，却被那人拉住了衣角。
“既然都在临虚境，我们也算是朋友啦，不如，你跟我去掏鸟蛋如何？”
小姑娘说话眉眼弯弯，让人难以拒绝。
“抱歉，今日有急事，怕是不行。”
“哦好吧，”见他转身要走，似乎不死心，又拽紧了些，“那明日呢，明日陪我去好不好？”
衣料因为拉扯而绷直，看这架势，若是不答应怕不会放自己离开。
“好吧。”
他赶回了玉尘峰，向白凌打听萧耀的去处。
随即，他便御剑下山，山下距临虚境十里的地方，有座小镇，名清水，本是平平无奇，可清水邻着临虚境，宗门想要采买些什么都在这个镇子。清水镇逐渐有名，寻仙问道的凡人多会到此处碰碰机缘。
听凌长老说，萧耀去了她山下的画廊打杂，只有晚上回来。近些日子钟长老闭关，给他寻些差事不打紧。若是日后钟长老问起，让他别乱说。
到了清水镇，镇子虽不大，但的确热闹。
他独自在镇子里穿梭，像只没头苍蝇，却在叫卖声最为热烈的那条街看到了与心目中画廊相符的一家店。
他带着好奇走进去，便见着熟悉的装修风格，还有那坐在前台的萧师兄。
“萧师兄。”
萧耀坐在那，显得无所事事，但也算得上清闲。
“哟，你怎么来了。”
“本是有事找你，黄极峰找了个遍也没见着你，就找下山来了。”他四处张望，店内处处都是凌大长老喜欢的样式，“这差事累吗？”
“如你所见，我现在闲得慌，不过凌师叔真是大好人呐，我就坐着，也能赚些傍身，真不错，下次帮我盯着点，这种好事不能少了我。”
“你这么急着来找我，可是想我了？”
“没有。”这人面无表情说着，“我近日觉着修行进展缓慢，又有些事情想不通，特地来问问你。”
“哈，就这啊，你问。”
“师兄你什么时候觉醒的灵根？”
萧耀挠头，他是极品火灵根，这些年修行迅速，顺风顺水，“好像筑基便觉醒了，九岁吧，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为何，我迟迟未能觉醒自己的灵根，修行的速度也算越来越慢，翻看了许多书籍，根本找不到缘由。”
萧耀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确，没有灵根的人无法修行，可这家伙四岁便筑基了，自家师尊又看他根骨不错，怎么会没有灵根。
“师弟啊，你也别想太多，该修行修行，该休息休息，这些年我看得出来，几位长老都很看重你，你不可能无法修炼的，放宽心，或许就是觉醒晚了些，说不定是什么很好的灵根呢。”
看重他吗？他想不起来曾经不在临虚境的那些时日是如何过的，来了临虚境，几位长老的确对他多有照拂。
自己资质愚钝，有什么好看重的。
他越想越不明白，性质缺缺，准备离开。
“哎～急着走作甚，下都下来了，不玩玩再回去？”
“可是……”他下山的事并未和凌长老交代，眼看要到晚饭的时间了，玉尘峰那几位怕是等着自己回家做饭。
“哪来那么多可是，等等啊，我一会把门关了，我们去吃馆子。”
吃馆子……上次他师兄跟他说过，他也不知是什么……有些好奇，去看看应该没什么吧……
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时辰，等他们从酒楼里出来，天色已晚，萧耀的正经上工时间也结束了。
两人喝了些酒，玄明没像萧耀那般喝的多，两人还算能御剑，便醉醺醺的回了宗门。
玄明刚到玉尘峰，便见着那人身着素衣，在亭子里喝茶。
“凌长老……”他还是有些醉了，走过去的步子也没那般平稳。
见他摇摇晃晃到自己跟前，她放下茶杯，扶着他坐下。
她蹙眉，怎的一下午未见，就变成这样了……
“去哪了？现在才回来？谁带你去喝的酒，怎么不知道少喝些？”她柔声问着。
她这一长串问题下了，玄明觉得更晕了，他试图回答：
“去了山下，找萧师兄……”
“哦，这样啊……那他劝你喝酒了？”
“嗯……他说酒喝了能消愁……”
白凌轻笑，随后这半大不小的家伙便倒在了她腿上。
“小小年纪，哪儿来的愁，可是喜欢上了哪家姑娘？”
这小子还小着，若是看上了姑娘，她可能就要化身恶婆婆去棒打鸳鸯了，小小年纪，还是多读书的好。
那小家伙又动了动，最终直起身子，做的端正。
“没有……但长老，我又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说看。”
“我是不是不能修行啊……”
“为何如此想？”
“没有灵根便不能修行，师兄们早早觉醒灵根，修行也快，十年时间，萧师兄从筑基到了金丹，而我自从筑基后，便没什么进展了，连灵根也未曾觉醒……”
她还以为多大的事呢。
“本就想着抽查你的功课，如今看来，你定是没把书瞧仔细了，修道之人在觉醒灵根前，本就修行缓慢，至于觉醒灵根，人各有异，有早有晚，你又何须为此发愁。”
“……”
那人端正的坐着，没再说话。
“看来是醉了，日后想喝酒了跟我说便是，少跟你那师兄混，喝成这样还能飞回来，你俩还挺有本事。”
她叫来了阿芸，将他塞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