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中学(1 / 1)

乌云黑压压遮蔽月光,狂风携着暴雨卷起漆黑的河面,翻涌出层层泥沙。硕大的雨滴狠狠砸在窗户上,似要将玻璃击碎。

灰色坚硬的墙面将一切风雨和喧嚣都隔绝在外,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发出微弱的光线,一团橙红,照亮了熟睡女人的半张脸。

黑发女人眉头紧蹙,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苍白的唇张合,无声呢喃着什么,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柳涯又梦到了那个场景,阴沉天空下,如巨浪般翻涌的河面,身后追来的模糊人影,她疯狂的在一座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的灰色大桥上奔跑,地面砂石尖锐,割伤了□□的双足,正当她快要坠入无边的黑暗与沉睡时。

“嗡嗡。”

“嗡嗡。”

枕边的白色手机发出连续的震动,柳涯一个激灵睁开眼,屋内皆是漆黑,窗外是一片灰蒙蒙的蓝。

夜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伸手摸到墙面上开关,指尖感觉微凉。

啪嗒、啪嗒按了两下。

然而,四周毫无变化。昨晚的狂风暴雨摧毁了这个小山村的电路,村内陷入了停电的状态。

手机还在不停的震动,打破了窒息般的寂静。柳涯撑着胳膊坐起身,黑发如瀑从肩头划过,纯白睡衣松松垮垮,露出一小片美好的锁骨。

她拿起手机,屏幕的强烈光芒刺得她眯了眯眼,上面显示着一串陌生的号码,她面无表情的盯着,一动不动像块石头。直到眼睛适应了刺眼的光线,手机也停止了震动。

未接来电+1

柳涯手指动了动,点进号码横幅最右侧的叹号——加入黑名单——确认。

一气呵成。

她松了口气般仰面倒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水泥天花板,鼻尖萦绕着霉味。

一周前,柳涯为了躲避追债人的骚扰,回到离开了十几年的老家——一个落后破败的小山村。

债务并非柳涯亲自欠下的,而是她的前男友。那个垃圾迷上赌博,卷走了她全部积蓄,并消失得无影无踪。由于追债人找不到那个男人,他们只能无休止地骚扰她,害得她失去了工作,不得不躲在这里。

至于那个垃圾前男友,柳涯倒真的希望他不是失踪,而是死了。

屋内空气潮湿,四周的墙壁似乎都在向她挤来,黑压压让人喘不过气。柳涯喉头滚动一下,突然有些口喝,支起身子去摸桌上的水杯。

起身太快,脑袋晕了一下,手背擦过玻璃杯。“哐当”一声,玻璃杯磕在混凝土地面上摔的四分五裂,水花四溅,弄湿了床边的白色帆布鞋和空了的白色药瓶。

刺耳的碎裂声像针一样扎进柳涯的耳朵,她捂住又开始发痛的脑袋,耳中嗡鸣不断,意识模糊了一阵。

窗外传来几声遥远的狗叫,让她稍微清醒了几分,抬眼望去,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诧异。

刚刚还漆黑的天,在几秒之内,似乎已经蒙蒙亮了。

柳涯叹了口气,也不去管地上的玻璃碎渣。她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借着光匆匆套上衣服,踩上半湿的帆布鞋就出门了。

*

树木、建筑物和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整片村子雾气笼罩。

柳涯穿过一片连绵低矮的房屋,低着头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地面湿软,踩着有些粘鞋底,她踮着脚,小心避开水洼。

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却不感到意外。

如今在这个落后山村的大多是年迈老人和留守在家的儿童,青壮年几乎都外出去城里打工了。像她这么有闲心,这么早就出门遛弯的人估计没有。

柳涯边想着事情,边低头漫无目的走着。她嗅到泥土的腥味,脚突然踢到一块坚硬的东西,打断了思路。

皱眉低头看去,是一块断了半截的生锈铁片,铁片上还有几个破败开裂的字,隐约能看出原本是红色。

第...十一...中...学。

柳涯抬头,微微下垂的眼尾让她整张脸都显得无辜又单纯。

眼前是一个大铁门,被锈蚀得几乎成了一片斑驳的橙褐色,门口堆放着砖块混着泥土和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再往后是一根笔直的旗杆,上面早就没了旗帜,铁丝被风吹动,和旗杆碰撞,发出清脆的叮铛声。

五层的教学楼像一块墓碑立在地面,外墙斑驳的涂料已经剥落,窗户玻璃碎裂,里面黑洞洞的一片,似乎光都照不进去。

她竟然走到了昔日就读过的中学——槐荫区第十一中学。

柳涯就读初中的时候,母亲曾说她名字中有个“柳”,而这个中学名字中有个“槐”,柳树和槐树都是极度招阴的东西,所以她书包上总用红绳挂着截桃木棍。

不过,后来这个中学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接连有学生跳楼自杀,后面她也转了学。

如今看起来已经荒废许久了。

她知道教学楼后面是一片操场,心里难得的涌出一股冲动,想去里面看一下。

走到大门前,发现大门上并没有门锁,只是虚掩着。她推开门走了进去,绕过阴森的教学楼来到操场。昔日热闹的操场如今荒芜,杂草丛生,一些破败的篮球架倚倒在角落。操场的边缘有一些坐凳,如今已经风化腐朽。

柳涯在一颗高耸茂密的杨树前停下脚步,嶙峋的树皮上蔓延着爬山虎。她用手费劲的扒开爬山虎叶,手指被微微刺痛,终于露出一片树皮。

手指轻轻抚过树皮上的划痕,她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竟然还在。”

凌乱的划痕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两个名字——丁桂、柳涯。

丁桂是她中学时最好的朋友,她敏感、内向却勇敢,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而柳涯则是那个胆小、怕黑、又热爱生活,总是卖力的讨好别人,想和别人做朋友,却被孤立的那个。所以,两个同样孤独的人成了最好的朋友。

只是,在她转学之后,两个人渐渐失去了联系,甚至连个手机号、住址都无处找寻。

丁桂如今在何处呢?过得还好吗?

正当她这么想着,什么东西从上方落下,砸在头顶。柳涯疼的低呼一声,捂着头去看地上的罪魁祸首。

一个黑框眼镜静静躺在野蛮生长的野草上,镜腿是鲜艳的大红色,镜片上溅了一些水珠。

她脑子里反复涌出一个念头: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我不会还在做梦吧?

面前的眼镜竟然是她中学时莫名失踪的那副。柳涯清晰记得,那是她的第一副眼镜,她曾十分爱惜,却在某天神秘失踪,寻找无果,为此甚至哭过好几次。

柳涯弯腰捡起眼镜,勾起唇角,眼神中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不过,她却忽略眼镜相较十几年前竟然没有一丝岁月侵蚀的痕迹,崭新如初。

她用袖子擦了擦镜片,迫不及待的戴上,内心荡漾出涟漪,这似乎是这段时间唯一发生的好事了。

眼前模糊了一阵,柳涯心想,果然度数已经不合适了吗。

正想着,周围的开始发生了一些她并未察觉的变化,雾气如潮水般散尽,操场轮廓显现,连每根草、甚至每颗露珠都看得清。

同时变得清晰的还有柳涯的眼前,柳涯眯了眯眼,听到背后隐隐有脚步声。

回头往后看,一个模糊的人影一点点变清晰,正在朝她跑过来。那是个女生,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米老鼠头像,裤子是黑蓝色的校服裤,马尾辫随着跑动在脑后摆动。女生在距离柳涯五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柳涯惊讶的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丁...丁桂?!”

丁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一切都是巧合?!

丁桂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颤抖着嘴唇说:“柳涯,你终于来了。”

柳涯被接连出现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并没有注意丁桂奇怪的表情和语言,她快步走到她跟前,语无伦次的问:“丁桂,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我刚刚还在想着你,你还好吗?这几年你都在哪?”

丁桂抿着唇,笑的腼腆,似乎与十几年前没什么分别:“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我好想念你,柳涯。”

柳涯脑中自动理解成了丁桂一直没有忘记她们之间的友谊,她像以前一样亲近地拉住丁桂的手,手小小的,有些凉:“你一直都在这个村子住着吗?”她无奈地笑了笑说:“我是这几天才回到这里的,能遇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两人在废弃操场上边走边聊。

丁桂声音轻轻柔柔:“我也很开心,这是我这段时间最高兴的一刻。”她关心道:“最近几年...你过得不好吗?”

昔日好友重逢,柳涯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般,打开了话匣子:“唉,这不是在外面混的一团糟,最后一无所有的再次回到这里吗。”她顿了顿说:“不过,我可不是这里不好的意思。其实在这个小山村里,内心更能感受到一份久违的宁静。”

丁桂咬着嘴唇,两只手紧紧捏在一起,小声说:“没关系的。”她总是对情绪很敏感,安慰说:“在外面辛苦你了,柳涯。不过,回来就好了。”

柳涯笑了笑,心中的阴霾仿佛都因她的安慰而被驱散:“丁桂,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你不知道,和你失去联系后,我有多寂寞,再也没人做什么事都陪着我了。”

丁桂抬起眼,探究的问:“这几年,你没有交新朋友吗?”

柳涯被问住了,她隐约记得自己有过新朋友,现在怎么连一个人的相貌和名字都想不起来呢。她犹疑着,缓慢地摇了摇头。

她皱起眉,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

自己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回忆对她竟然是如此艰难的事情吗?似乎有点奇怪......

突然,身侧人停下了脚步,柳涯疑惑的问:“怎么了?”

丁桂眼睛紧紧盯着他们即将经过的教学楼,面色惊恐的说:“柳涯,我...我有点害怕。你...你能陪我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地方呆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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