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下班时，何芸拿着五千万的卡心满意足地走了。
那个是顾昀禾的私人卡，是四年前他就存下来的一笔钱，当时是想要创立公司用的。
但是不知道怎么，后面创业没用，这笔钱就一直留在这里。
他将它给了何芸，算是了了他同顾靳生之间的一番父子之情了吧。
从办公室里出来，天色已经擦黑，到处雾蒙蒙的，看起来是想要下雨。
陈珂想要送他，他没用，反而自己一个人上了车，开着车四处游荡。
这一刻，他有一种无所归依的感觉。
空乏，寂寥，觉得世间的一切都不过一场水中花。
想来是刚刚何芸说的那句‘你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这一点事实，你永远也改变不了！’这句话的影响。
很久之前，他其实就厌恶那个男人，甚至以自己身上流着这个男人的血液而厌恶自己。
有时候，甚至想要隔开那道血脉将他的血放出去。
后来他因为爱母亲而不厌恶自己了，却依旧极其厌恶那个男人。
即便，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因为他的这个顾家人的身份。
他依旧很厌恶。
如同这灰蒙蒙毫无温度的世界。
薄凉的唇瓣在初秋的温度里更显凉薄。
清晰俊美的五官刻着冷意。
好在身上的薄薄的舒适的蓝色外套不断地传给他暖意，让他不至于浑身泛冷。
车载电话在不断地闪烁。
良久后，他才按下接通键。
然后里头传来陈珂的声音。
“顾总，找到老爷了。”陈珂的声音透着一抹怒意。
“嗯。”顾昀禾声音淡淡的，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
陈珂的声音还在继续：“找到时，人已经被挑了手筋脚筋了，扔到了垃圾桶旁边，被我们的人给紧急送到了医院。不过据说何芸的钱也打了过去，对方还收了。对了顾昀昇也给钱了，同样给了五千万，是在您给钱之后。”
顾昀禾冷冷勾了勾唇。
这蠢货。
连这个也在跟自己攀比，他到底是有多自卑！
眸间冷意回转，顾昀禾挂了电话。
既然找到了，没死，就跟自己真的无关了。
前面传来一阵灯光，再往前时才发现这里竟然是白氏老宅。
而他的车就快开到老宅门口了。
一个急转弯，他将车停到了马路边，然后看见一个小女孩跟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正笑嘻嘻地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他们似乎是要出门。
然后听见那个小女孩奶声问：“李嫂，我们今天去喂那个小欢欢的事情，不要告诉妈妈好嘛？”
李嫂笑道：“你妈妈不让你养小动物是为了你好。你的肺部从小就不好，不能总是接触小动物的。”
小女孩撇撇嘴，一脸委屈地说：“可是豆豆家里都养了一只小狗，可可爱了呢！”
李嫂无奈地摇摇头。
允允从小对这些小动物的毛发都过敏的，这次过去喂这个流浪狗也是，只能她靠近，允允只能远远看着。
这对于一直喜爱小动物的小朋友来说，确实挺可怜的。
顾昀禾的手指动了动，修长而清冷的手指，原本紧紧握在方向盘上，此刻却骤然松开，手指上恢复了柔软的粉色。
他慢慢将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熄火，拔出钥匙，然后侧身下了车。
正好，停在小女孩必经的路上。
小女孩因为看见自己而两眼放光，张开着双臂跑过来。
这一刻，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允允水滴滴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
“叔叔！你怎么来了？”
顾昀禾笑着低头，而后又不自觉地蹲下，笑道：“我正好路过。”
有关正好路过这件事其实允允不太明白的。
她的概念里就只有去这里，去那里，都是有目的地的。
但她下意识地就认为顾昀禾特意是来见她的。
“叔叔，那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喂小欢欢吗？”
顾昀禾刚刚听见过这个名字，眉眼聚起了笑意，点了点头。
“喔！太好啦！”允允高兴地跳起来，并且紧紧握住顾昀禾的手不肯松开。
因为顾昀禾的记忆还没到跟李嫂认识的时候，所以李嫂对他来说也很陌生。
李嫂也没戳破，就是觉得惋惜，笑了笑，跟顾昀禾一左一右牵着允允往附近的一个小院子走去。
走路的过程中，李嫂觉得不说点什么有点太尴尬，于是道：“这孩子自小就喜欢小动物，可惜她对小动物的毛发有些过敏，没办法，我们大小姐担心她生病，没办法，就只能让她将小动物养在外面，还不能太靠近，只能看，不能摸。我们这不就是带着食物去给她收养的一个流浪狗喂吃的。”
顾昀禾不擅长这样的聊天，只是点了点头。
顾昀禾点头的时候，李嫂偏头看了他一眼。
还是她熟悉的顾昀禾。
话不多，但是心不坏。
就是有点冷淡，对人，对事，有他的一套偏执的想法。
沉吟了片刻后，李嫂忽然问：
“顾总，您的胃好点了吗？”
顾昀禾一怔，偏头看向她。
李嫂决定自己表明自己的身份，否则以后等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她就尴尬了。
“我是您之前在顾家花园用的佣人，我叫李嫂，之前一直伺候您和夫人的。”李嫂笑着说。
顾昀禾似乎有些惊讶，静默了好一会儿后，才问：“我.....我之前的很多事情，您都知道吗？”
李嫂点点头，笑道：“您的，您和夫人的，我都知道。”
顾昀禾下意识看向允允。
李嫂也意识到他想问什么。
但她什么都可以说，唯独这个不可以。
因为这个孩子是宋乔的，她没告诉这个男人，就说明她不想或者不能，不能由她来揭破。
李嫂再次笑着道：“除了这个。”
顾昀禾眸底闪过一抹失落。
其实，他可以亲子鉴定的。
可不知怎么，他总有一种感觉就是，他不配。
或许这是他体内缺失的那一部分记忆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