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门口，停着马车，胡葭从相府出来，无须春桃扶着，径直上了马车。
“表小姐，”春桃瞧了眼胡葭的发梢，那是昨日，缝制装有艾叶的香囊，戴在自己发端。“等下回府之前，一定要记得摘下香囊扔掉，驱赶邪祟。”
胡葭点头，又紧了紧怀中的物件，今日去宝华寺，她是有目的而行。
“表小姐，要戴吗？”春桃拿出一方面纱。
那是新的面纱，胡葭想起来，当日在万岁山，面纱被自己一把扯下，扔到哪也记不清了。
“不用。”胡葭摸摸自己的脸颊，虽然左脸的疤痕依旧可怖，不过，她根本就不在意。
相府的马车往郊外的宝华寺，不疾不徐地行着。此时，胡葭掀开覆住窗棂的帘子，看向外面，与之擦身而过的是一辆马车，车头和帘子皆有暗纹。
这人身份似乎很贵呢，会是谁呢？胡葭放下帘子，仔细想了想，还未等她想出来，马车便停下来。
“表小姐，宝华寺到了。”春桃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胡葭收好心思，探着身子，一步跨下马车，望着宝华寺那遒劲有力的几个字。进入寺门，大雄殿正殿前，香火炉里插满了香烛，看来宝华寺的香客真是多呀。
春桃拿过祈福香，递给她，胡葭将香点上，拜过后，将香又递给春桃插上。
接着，胡葭又跪到大殿中，闭着眼，她没有求愿，只是在内心默默地诉说着：“我要成亲了，夫君是个跟我一样的人，无亲无靠。要是外祖父和爹娘还在世就好了，那样我成亲时，他们便可坐在高堂上，饮一杯我和他的喜酒。”
“我跟他见过吗？又或是上辈子便相识？”胡葭心中又开始念叨，她把佛祖当成一个听她诉说的长者，“为何我见着他，总有一种熟悉又难解的情绪。”
“莫非我今生投胎前没喝孟婆汤，前世的记忆并非消除干净？”
胡葭半睁眼，抬着头，望向大殿上慈悲的佛祖，又垂下眼睑，“所以，我与他，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当然是夫妇关系。”一旁的垫子上也跪着一个人，这句话便是出自他之口。
胡葭吓了一跳，她根本不知，自己自言自语的那句：我与他，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其实不小心说出口来。
“四皇子，你何时来的？”胡葭一愣，接着脸颊泛上红晕，别过脸，正色地朝佛祖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褚煜赶紧起身，追上胡葭，二人来到寺院的侧院，这里栽种着许多菩提树和贝叶棕。
春桃见状，默默地收回脚，不再上前打搅二人。
“你为何来宝华寺？”今日陛下赐了众臣众皇子吉服，京城之中的王公贵女们每当元日和端午，都要穿上纱质新衣相约闲聚，其实只为相互攀比。
“只许你来敬香，不准我来求个愿？”褚煜笑了笑，伸手。
胡葭一愣，没作多余思考便后退一步。
“沾了叶子。”褚煜毫不客气地朝前一步，顺手拈下胡葭发间的一片落叶。
“多谢四皇子。”胡葭福福身子。
“你我二人都快成亲了，葭儿还一直叫四皇子，实在过于生疏。”褚煜摇摇头，口气略带忧虑。
“四皇子见谅，我实在还未想到该如何唤你？”胡葭也老实回答。
“呵，”褚煜又笑起来，他脸色变得真快。
“哦，对了，你的扳指。”胡葭从怀中掏出那枚扳指，递给褚煜，“那日，多亏有你。”
“你手上的伤，好些了吗？”褚煜接过扳指，又细细打量着胡葭的手指，他清楚记得，那日在万岁山，她被弓弦割伤了手。
“嗯，已经愈合了。”胡葭抬手，特意在褚煜眼前晃了晃。
“呼。”胡葭惊呼，接着四下环顾，见无人在意，她压低噪音，“你抓我作何，真是不知···”
“羞耻吗？”褚煜牵牵唇角，又靠近她一些，“那玩意，我毫不在意。”
“没脸没皮，也不怕臊得慌。”胡葭嗤声道，又别过脸，唇角浮起隐隐笑意。
“喏，送你的。”褚煜从怀中拿出一支笛子，奉在手心。
“送我？”胡葭虽有疑惑，但还是接过，拿起笛子细细地看着。
“它不是笛子，是胡笳。”褚煜望向胡葭的眼神，似柔情若注，“傅玄曾言：葭叶为声。这是木制的三孔胡笳，不过无法吹奏。”
“为何？”胡葭好奇，若胡笳不能吹，那送给她有何用？“难道只供观赏？”
虽然，她并不擅音律，弹琴或是吹笛，几乎能把雀鸟吓跑。
褚煜拿起胡笳，抽出管身内的簧片，那是一条寸宽的剑身，光彩亮泽，胡葭看得眼睛都直了。
“藏了把暗剑？”胡葭伸出指尖，弹了弹剑身，清脆的响声，回弹力极好。
看着胡葭的眼神和表情，褚煜满意得很，看来这礼物是送到她的心坎上。
“喜欢吗？”褚煜掩掩飞翘的嘴角，问道。
“当然喜欢。”胡葭挥动剑身，顶上的菩提叶纷纷落落飘散下来，犹如点点翠浪，翻动心弦。
话落，胡葭又觉得自己说得太过直白赤裸，有些羞赧。
“我是说，很喜欢这只胡笳。”胡葭小心地掀起眼皮，看了眼褚煜，慌忙为自己辩解开脱。
“我也喜欢胡葭。”褚煜的话让人遐想，他到底说的是乐器还是眼前这个人。
“你会吹奏吗？”胡葭扬了扬手。
褚煜晃了晃神，点点头，“会，但不精，它是北境的乐器，我也只是从前听别人吹奏过。”
“子母分离兮意难怪，同天隔越兮如商参，生死不相知兮何处寻。”褚煜望着长空，吟出诗来，眼中哀怨盈起。
“这是？”胡葭似乎在哪听过，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这是蔡琰所作《胡笳十八拍》，不过却是用古琴来奏，非胡笳。”
“为何？它讲的是何故事？”
“约莫大概是讲述她那屈辱与悲苦，母子分离的一生···”褚煜回过神，收拢了情绪，不知不觉间，他在胡葭面前外放得太多。
胡葭见褚煜不再多言，便不好再多问。她将胡笳别在腰间，随手一触便能摸到。
“我也有赠礼要送你。”胡葭从怀中拿出一副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