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葭被搂得喘不过气，只得将头搁在褚煜的肩膀上，轻拍他的后背，“夫君若想，还不快快脱去里衣。”
久久地，褚煜未动，只是紧紧拥住胡葭，抱在怀中，喃喃自语。
“夫君，夫君？”胡葭心间涌上一股蜜意，谁说这世间的情感与缘分得以时日为依托。
“葭儿，睡吧。”褚煜轻哄着她。
胡葭心中虽有疑虑，可听出来褚煜语中的一丝忧愁，便不再多言。于是便更加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夫君，想要给予他温暖。
翌日，春桃进来寝殿服侍胡葭更衣洗漱时，发现褚煜站在胡葭身后，替她梳理着乌发。
“殿下？”春桃的慌乱只有一瞬，她反应过来，便将洗漱物件放好，“婢子不知道殿下已回府，这就再去准备。”
胡葭侧脸，颔首朝她示意。
褚煜拿起象牙梳，替胡葭栉发，“葭儿，绾好了。”
看见铜镜中的自己，胡蔬先是眉心一拧，接着笑出声，“夫君这手艺，幸而不是吃这碗饭。”
“否则，你我夫妇二人，准得饿死。”胡葭转身，抱住褚煜的腰身，“那我今日便顶着这头蓬乱的发髻出门？”
“罢了，还是让春桃替你绾一绾吧。”褚煜伸手拨弄着胡葭的发丝。
胡葭扬起脸，望着褚煜，“殿下快坐下，今日葭儿替你束发。”
褚煜埋头，印上一吻，听话地坐在妆案前。
那只胡笳，静静地躺在妆匣前，褚煜拿过，又轻轻摩挲着那半块玉佩。
这半块玉佩，与那男子脖子上那块，确实是一模一样。他叫阿力，为何他会有这半块玉佩。
“葭儿，为夫要告知你一事，你且先平静下来。”褚煜起身，拿起那支胡笳，半块玉佩在摇摇晃晃地挂在上面，荡漾起来。
胡葭抿唇一笑，“莫非父皇再行赏赐，咱这睿王府又添荣华？”
褚煜捏起那半块玉佩，掌心泛起温热。
“我见到一模一样的半块玉佩，就在一个西梁男子身上。”褚煜的话，一字一字，击在胡葭的心头，落下一字，便敲击一下。
波澜不惊的湖面，接二连三地砸入无数颗石子，荡起杂乱的波纹，再掀起巨浪。
胡葭稳住自己的身子与心神，眸中有股难以言说的纷乱。
这半块玉佩，是苏蓉蓉交给自己的。当年，她与父亲胡渠离开师门，一人半块。
胡渠那半块玉佩一直配在自己的剑上，如今又再现。
那个西梁男子，是自己父亲吗？又或许只是西梁人从胡渠尸身上捡到了这玉佩。
“玉佩，你确定是这半块？”胡葭握住褚煜肩膀的十指颤抖不已。
她有期望，有怀疑，更有恐惧害怕。
半块玉佩重现，是父亲未死的希望，还是昙花一现的泡影。
禇煜拨下她的手，又紧握在掌中，传给她力量与安心。
“葭儿，我确定没看错，还那个男子粗狂野性，根本无法与彼时将士们所描述的侠客将军有一丝相同。”
褚煜拢拢眉心，他只有那一次，很小的时候，在南楚的山坡上，远远地望见胡渠那袭白袍。
胡葭想起一些事，她离开寝殿，将春桃撞到地上，又直直朝书房冲去。
“王妃，殿下？”春桃从地上爬起来，喊了两声。
没有得到胡葭和褚煜的回应，她也不敢再叫，只得跟在后面，一同跟去书房。
“葭儿，葭儿，你先冷静。”褚煜一进书房，便看见胡葭在最里边的书架内翻找着。
他上前，跟在胡葭的身边，只安慰一句，便不再作声。
“殿下快来看，是他吗，是他吗？”胡葭找到一幅卷轴，她将卷轴展开在桌案上，满眼希冀，望向褚煜。
“是他吗？昆仑山上谪仙，白衫脱尘侠客。”卷轴上的男子白衫随风而摆，腰间佩着一把长剑，他手指抬起，轻触头顶沉甸甸的一颗柿子。
白衫加青丝，那几颗柿子红火夺目，胡葭盯着画中人，眼泪滴落在宣纸上，绽碎成一朵一朵晕染开来的小花。
“夫君，你看清楚，看清楚一些，那人是他吗？”
胡葭呜咽起来，她抓住褚煜衣襟的手，青筋凸现。连呼吸也停滞下来，仿佛再吸一口气进去，便会听到令人绝望的消息。
褚煜看着画中人，那遗世之风，傲世之骨，人间罕有。
西梁男子阿力，浑身上下粗野匹夫之气，哪里与他岳父大人有丝毫关联？
“葭儿，那西梁男子与岳父相比，可谓天上地下，除却那块玉佩，二人根本不像。”褚煜揽过胡葭，抹去她的泪渍。
“真得不是爹爹吗？”胡葭抽泣，“或许他真得没有死？”
春桃站在书房外，阻止江照的进入。
“殿下回来了？”江照问道。
“昨儿深夜回来的。”春桃回道，又将江照推远一些。
“可是有事？”春桃又问。
江照脸色有些不好，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又望了眼书房。
“待王妃出来，再行禀报吧。”
书房内，褚煜将那幅卷轴收起来，又藏好，“葭儿，葭儿？”
胡葭从褚煜的唤声中，回过神，“殿下，我要去西梁，找到他。”
意外地，褚煜眼中全是柔情，他并未反对或说教，只是轻轻点头，“我同你一起去。”
“我一定要亲眼看见，亲自确认，他是不是我爹。”
二人从书房内出来，胡葭的眼圈还是红肿着，褚煜唤来春桃，“替王妃准备温水，梳妆洗漱。”
春桃应声，便疾步离开去准备。
“江照，有何事？”褚煜抬眼，看见江照站在一边。
江照后退一步，作礼，又看向胡葭，“王妃，赵将军传来书信。”
“姑父？”胡葭拿起手绢，擦拭眼角。
江照咽咽唾沫，拾起眼尾，递上书信，那是炎朝报丧的信笺。
胡葭拿信的手哆嗦着，慢慢拆开，是赵淮舟的亲笔书信：内容只有一行字：苏蓉蓉患疾已久，药石无救。
“葭儿，葭儿。”褚煜搂住因遭受接踵而来刺激而乏力欲坠的胡葭。
“姑姑，走了？”胡葭揪住褚煜的衣襟，原本已控住的泪，又一次决了堤。
“为何，为何总是这般？老天为何如此？”胡葭捶打着褚煜的胸口，此刻，她希望自己晕过去，可脑中却清醒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