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暗下来，邱慎宁钻进徐锦的马车。
褚炜乘坐另一辆马车，先行回宫。
“贤妃娘娘，到了。”马车外传来绿竹的声音。
邱慎宁不语，微微拨开帘子，透过窗棂，发现马车停在一座宅院前。
这是西郊，邱慎宁跟着徐锦下马车，驻在原地。
“贤妃娘娘，这是？”邱慎宁心头虽有头绪，但还是开口问道。
徐锦点头，“之前那处宅子早已烧毁，如今他安分了不少。”
“你若是不愿进去，便待在马车里吧。”徐锦说着，由绿竹搀扶着进入宅院。
邱慎宁思虑良久，还是回到马车内，端坐着。她如今即将好精彩给褚炜，不想再跟其他男子有何牵扯。
徐锦来到院中，望着老树下的人影，有须臾愣神。
“他近来可好？”徐锦轻声问着身边的仆人，声音有些不可察觉的颤抖。
“回娘娘，公子一切皆好，近来修身养性，喜欢摆弄鞭子，醉心武学。”下人回道。
“让他多读些《礼记》、《仪礼》之书，教化教化，莫要整日舞刀弄棍，喊打喊杀。”徐锦叹道，其实他已经很听话了，蜷缩于京郊，这些年来安安稳稳，并未捅出大窟窿。
“母亲，母亲？”男子见到徐锦，急忙拢好敞开的衣衫，跑上前。
看见徐锦时，他眼中的阴狠暴戾消散了，留下的全是殷殷期盼。“儿子不知母亲要来，故而衣衫不整、污了母亲眼。”
“我这就去换。”男子正要回屋，下人便递上外袍。
“公子。”
徐锦上前两步，仿佛听到自己的轻叹声，“我来。”
她接过外袍，替男子理好衣襟，又系上腰带。
“你平日里不爱吃饭吗？为何如此瘦削？”徐锦轻声问道。
男子一怔，随即拿徐锦的手覆在自己脸颊上，享受这久违又温馨的母爱。
“儿子只是太想念母亲，嗯，母亲久久不来看儿子，不来看我。”男子的话带有哭腔，让徐锦听着，心尖绞得疼痛不已。
“母亲，母亲往后定会抽出时日，多来看看你。”徐锦抚摸着男子的脸，卸下后宫嫔妃的伪善，连语气也是极尽温柔宠溺。
“母亲，听说弟弟要成亲了？”男子抬眸，眼中有丝不可察觉的思绪。
徐锦点关不，又握住男子的手掌，“炜儿，你弟弟从小与相府家的二小姐熟识，如今又结为夫妇也是一桩美事。”
男子眼尾微微收紧，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背在身后。
“你放心，待到大事之后，母亲定会为你寻一良家女子，缔结良姻。”徐锦默然，他兄弟二人同岁，如今正是择妻之时。
得知自己弟弟即将成亲，心头定也有失落感。
“母亲，会有人愿意嫁给我吗？”男子背过身，望着夜空，涩声道。
“当然，这天底下淑贤女子多得是，母亲定会为你把关筛选。”
男子垂着头，肩膀抽动，徐锦以为他哭了，赶紧上前欲扶住他。
岂料，男子回头，脸上却带笑。
“母亲，天底哪个良家女子，会嫁给一个见不得光的阴沟地鼠，她嫁过来如何上宗牌入族谱？”
徐锦脸色发青，握拳的手指，骨节绷得死紧。
“母亲会为你搏一个名分。”
“哈哈哈哈。”男子笑起来，在寂静空旷的院中，突兀不已。
“母亲，我没有名字，没有身份，他们都叫我公子。”男子指着那些下人，“而那些妓子，将我称作疯子魔鬼。”
“孩子，孩子。”徐锦喊着，想伸手最终又缩回来。
男子止住笑，强迫自己恢复常态。“母亲，你该回宫了，保重。”
“记得，替我向外边马车内的弟妹，问声好。”
马车有些轻微颠簸，徐锦闭着眼不语，邱慎宁也不敢开口，马车徐徐地朝皇城方向而去。
陇原秦州，睿王府的官山与道观已修建完毕。胡葭之前所招募而来的农户及匠户，却并未解散，而是将他们整合编制成为守卫官山的士兵。
“王爷，京城有人造访。”江照站在书房外，通传道。
胡葭在得知鞑靼士兵越过金边壕之后，便带着周令九及数十府兵前往黑水镇。春播若未及时，今年秋收定是颗粒无果，整个黑水镇的百姓如何熬过寒冬。
京城？褚煜搁笔，快步从书房内出来，又问江照，“何人？”
江照摇头，他在京城中只是个小混子乞丐，哪里认识那些身份尊贵之人。
“王爷，多时不见，近来安好？”周正英挺的背影，腰间的柳叶刀，昭示着他的身份。
“宋千户。”褚煜并未落座，而是上前。
宋凌转身，这才拱手作礼，“宋凌拜见王爷。”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褚煜回身，示意下人添上茶水。
“王爷，此番我前来陇原，是奉陛下之命，送一重物。”宋凌并示落座，而是朝前，走向褚煜。
褚煜并未搭话，重物？莫非是？
“如何，王爷要不要猜测一翻，若是猜错，属下可就不给了。”宋凌抬起眼眸，正色道。
“宋千户实属为难本王。”褚煜笑起来，伸出手，“你若是不给，那我便不要了。”
“当真？”宋凌轻笑出声，“王爷可知，如今陛下身子日下，迁于北郊行宫休养，而二皇子揽监国大权？”
“当然。”褚煜点头，二皇子监国这等大事，他怎会不知晓。
“陛下让我送来这重物给你，想必也是另有筹谋。”宋凌从怀中拿出一块调兵牌，那是由纯金锻造，九边重镇的兵符。
“九边边军兵牌？”褚煜抬头，嘴皮不经意地颤了两下。
纯金的兵牌上，刻有：皇帝信牌、仁智圣明等字。褚煜捏捏骨节，攥紧的拳头缓缓放松，拿过兵牌。
“陛下有令，若鞑靼西梁等边境小国来犯，王爷可调动九边边军以御外贼。”宋凌又拿出褚亦枫亲书的圣旨，递给褚煜。
“父皇他，如今？”褚煜将兵牌捏在手中，褚亦枫现今的状况，颇有被架空的意味。
宋凌拿起茶盏，呷了口茶，“陛下年少征战、掌理朝纲，见惯尸山血海尔虞我诈，就算在行宫休养，亦能把握朝堂局势。王爷莫要过于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