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煜安是被噩梦吓醒的。
梦里小和尚们一个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地围着他，一会变成凶尸的骇人模样，一会又失声痛哭，要范煜安下去陪他们。他想跑，可伸手摸向腰间，连破云都不见了，就在范煜安觉得自己快要淹没在和尚堆时，醒了……
醒时四周一片黑暗，火堆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他有点分不清什么是做梦什么是现实，瞪眼瞪了半天都没敢动，伸只手轻轻在黑暗中摸索着。
“你再摸我我就把火符扔你头顶上。”沈书睿声音沙哑，听起来也像刚睡醒。
范煜安大喜：“求你快扔两张吧，我什么都看不见，还冷得不得了……”
唰的一声响，范煜安眼前亮了起来。
还好，一切都没变，还是在那个随时会丧命的地道，还是带着一群随时会丧命的孱弱小和尚。
范煜安长出一口气，坐起身来，左侧有个偏厅透着点点火光，他冲沈书睿使了个眼色，沈书睿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二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是司程的师父。
司程师父突然摆摆手，低声道：“你们两个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走过去。
“你们看看，这是不是长流派的什么人……”司程师父稍微偏过身子让出这块石壁，沈书睿探头望去，还是什么：“长流之上……吧啦吧啦！”
“我们在那边山洞看见个墓碑，和这个刻的内容差不多。”范煜安凑上前看了两眼，“这多年前刻的，字糊了，看不大清，我……也猜不出他想说什么。”
司程师父叹了口气，念叨着：“这会不会是……说不好，猜不透。”
“是谁？是什么？”范煜安斜眼看他，满脸的求知若渴。
“你一个长流派的小辈，你来问我？你连你自己门派的事都搞不清楚！”司程师父突然骂道，“无知小儿，就会听壁脚！”骂完转身走出了偏厅。
范煜安莫名其妙盯着他的背影：“这老头，自己看不明白，反而来骂我？沈书睿，你看懂了什么？”
“嘘…”沈书睿食指放在嘴边，左手拽着范煜安，“煜安，你来看，这个……和你那个万剑归宗，可是一样？”
“好像一样……又不太一样。”范煜安也好奇，提着破云跟着石壁上练了两下，“总感觉哪怪怪的，这看不太清，好像是……这边？”
范煜安跟着石壁练了几下，越练越顺畅，在旁边的沈书睿却越看越不对劲，伸手要拦，范煜安一剑砍下去在他手背上划了道长长的血口子！
沈书睿捂着手大喊道：“啊！嘶……你做什么？！”
范煜安抬眼，眼眶通红，神情冷淡，一脸的严峻，剑尖直指沈书睿。
又来了……
沈书睿想着，一步一步挪到偏厅门口，偏厅太小，打起来实在没地方躲。
这边司程师父听到那一声喊叫，让小和尚们全退到大厅另一头，独自一人守在门口，在沈书睿背后低声问道：“他如何？”
沈书睿头都没敢回：“好像练魔怔了…… 司程师父，那石壁上是什么东西？我看和煜安练得差不多，怎么会这样？”
“好多年前，说长流派出了个惊世的天才，一人单挑数千人那种，后来不知怎么销声匿迹了。我看这应该就是那天才最后住的地方……”
沈书睿惊讶道：“这事怎么从未听师父师叔们提起过？我在长流山那几年也未从哪见到过，按理说这样的天才怎么不得留点剑谱之类的……”
“这不是留了吗？”司程师父努努嘴，“喏，练完就成这样了！”
沈书睿茫然了：“没懂，这什么意思？走火入魔了？是他的问题还是剑谱的问题？”
“蠢材！”司程师父一巴掌拍到沈书睿头顶，“自然是剑谱的问题！”
沈书睿追问道：“那，那个天才？”
“那是个屁的天才，就是练得走火入魔时好时坏失了心智了！在长流山上发了疯，一下子杀……小畜生！”
司程师父话还没说完，范煜安一剑斩了过来，生生劈在司程师父眼前！沈书睿提剑就挡，可范煜安力气很大，硬是逼得他后退两步。
司程师父突然伸手在沈书睿腰间来回摸着，沈书睿顾不上这老头诡异的行为，边挡边威胁道：“范煜安！醒醒！我拿符炸你了啊？！”
范煜安毫不在意，挥着剑步步紧逼，沈书睿抵挡得吃力，发现虽然范煜安的动作距离石壁上还不算标准，但已是八九不离十了。
“有这好东西你怎么不赶紧拿出来！”司程师父炸雷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什么东西？
沈书睿根本不敢往司程师父那边瞅。
等司程师父抛出来，沈书睿才忽然想起。
缚仙索！
一阵锁链与剑相击的叮当声响起，没过多时，破云落地，范煜安被五花大绑在偏厅中间，像条离了水的鱼一样挣扎个不停。
沈书睿蹲在一旁：“怎么办？”
“来，老夫这有个药，你给他喂下，药到病除，包治百病！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肯定能好！”司程师父从怀里掏出个连包装都没有的药丸，递给沈书睿。
沈书睿有些迟疑，闻了闻：“这……这什么？”
“就是安息香、苏合香、朱砂、龙脑之类驱邪除秽的药，小小年纪还挺谨慎的！”
沈书睿点点头，掰着范煜安的嘴就要喂下时，范煜安一仰头躲过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长流派的小辈……哈哈哈哈哈，多少年没回去过了，哪冒出来的野孩子也敢打着长流派的名头在这招摇撞骗？！”
沈书睿有些诧异，这声音听着不是范煜安啊：“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还不配知道，还有你这个老头！”范煜安挑眉看向司程师父，“来都来了，就别那么着急走了！”
司程师父催促道：“快给他喂药！”又冲外叫进来几个小和尚，一并摁住范煜安。
“我一个人在下面好无聊，你们既然来了，就下来陪陪我吧！”范煜安说完这话，沈书睿一把拍在他下巴上。
药咽下去了。
范煜安眨眨眼睛，脸上透出刚睡醒一样迷茫。
但四周烛台一个接一个亮起，石壁上黑影子明明灭灭摇摇晃晃，竟现出个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