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1 / 1)

我洗完手,走出卫生间,转角就撞上了一个人。

“小心!”那人伸手挡在我的背后,我猛地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我站稳了,你放开。”我疏离地推开他的手臂,退开了半米,看向他的脸。

方予怀轻抿薄唇,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却只觉心慌,他从来不是爱笑的人,今天一天里却言笑宴宴。

或许是有人改变了他,可这明明跟我没什么关系。

“许回……”

“有什么事吗?”我自若地回道,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却不期然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眼眸。

方予怀礼貌地退后了点,看着我轻声道;“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

“许回,你俩等会,我叫经理安排车了,一会就来!”李博文醉醺醺的,还在喊着我。

我这边也空不出手来,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哪哪都软,林漆跟没骨头似的靠着我,我只得嘴巴应着他。

聚会的十几号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剩下两个醉鬼和一个我还在等车。

李博文俨然醉的找不着北了,抱着墙柱哭爹喊娘,好在酒店经理已经给他安排了个房间,他现在只是非要下来送我们而已。

多年不联系的陌生感,在此刻消减了很多。

没站多久,一辆黑色的雅阁就开了过来,就停在了我们面前。

我以为是酒店经理安排的司机,结果车窗摇下来,露出了方予怀的脸。

“我送你们吧,这边不好叫车。”

李博文一听到声音就扑了过来,“哥——予哥!哇呜呜——你可算来了哇!”

我扶着林漆往旁边一躲,李博文就扑到了雅阁车窗前,“哥!她俩欺负我啊哥——这大半夜的喊我送她们回家,为难我啊,哇~”

他哭的梨花带雨,弄得我一时瞠目,这人是怎么突然就如此娇弱的!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露出个什么表情来面对方予怀。

一个小时前我冷漠拒绝了方予怀,速度回到包厢,并再也没分任何目光到他们那边,还以为聚会结束就算结束了,没想到他竟然又主动开车过来搭话。

方予怀面露嫌弃,嗯嗯啊啊地应付着胡言乱语的李博文,拿出手机打电话联系酒店经理把人带走,可是视线却紧盯着我。

“姐妹!姐妹啊!一定要坐予哥的小车车回家啊!呜呜哇——yue~”经理憋的面色涨红,才终于把堪称八爪鱼的李博文领回去。

如果不是经理抱歉的告诉我实在叫不到车,李博文又一副我们不进去他就不走的架势,我决计是不会扶着林漆坐上方予怀的车。

林漆不吵不闹地坐着,罕见的闭了嘴,一般人也看不出来她其实喝醉了,她傻笑着玩着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三个人的空间,好像只有一个人在呼吸。

“……你过得怎么样?”是见我打定主意不会开口,半晌,方予怀主动打破了僵局。

我看着窗外,摇曳的霓虹灯光顺着滚动的车流划过我的眼底,如同那段时光再也追忆不得。

我动了动嘴角:“挺好的,大学挺好,现在的工作也挺好。”

恍惚间,我又感觉十年的光阴好像就在昨天,明明我还穿着雪白的校服在蓝天下跑操,今天就精致打扮参加了十年同学聚会。

“这样很好。”方予怀接了一句,“那时候,我以为……你讨厌我……”

“没有讨厌,”说起来这个词真的很幼稚,只有小孩子会因为讨厌就能瞬间远离一个人,“其实也不用再提这些事吧。我不信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当时都太意气用事,发生什么都是顺理成章。”

那是一段非常酸涩的记忆,我一直避免去回想和方予怀有关的人和事,因为高中三年对我来说算得上是非常快乐的,而那些龃龉,也都是早就能想清楚,不需要再去解释的小小误会。

那时候的选秀节目层出不穷,脍炙人口的歌曲红遍网络,高中生的生活不只有千篇一律的早读和试卷,还有香甜的路边摊和丰富的课外运动。

我和林漆高一就做了同桌,成了班上最活跃的显眼包。

“她俩啊,英语双子星,咱班最吵的女生。”九班一顿能吃两盆饭的大壮兄弟如是说。

由于性格过于跳脱,可以说,我和林漆就是班上唯二的奇葩。

或许就是在这种自由的青春里,我就该遇到一点挫折,我喜欢上了方予怀。

那时候的方予怀正是十六七的年纪,眉眼又遗传了父母的良好基因,眼尾狭长,眸中含情,却总是冷着一张脸。

只有在球场上他才会张扬的大笑,蜜色的薄雾洒在脸上,衬得他越发痞气,怎么看都像刚出狼窝的狼崽子。

来看他球赛的人当然很多,谁会不喜欢又帅又会打球的荷尔蒙高中生呢?

我时刻告诉自己,我只是犯了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我们班的篮球队堪称当年的传奇,从颜值到球技都登顶当年的top 1,加上林漆的小男朋友也在球队,去的频率多了,我喜欢上方予怀,好像也很理所应当。

只是我可能还是有点胆怯,几乎不主动和他说话,一个并不好看的女生,表面再怎么自信爱笑,骨子里也有自卑在作祟吧。

我常常去看他们的比赛,也会趁乱给方予怀递一瓶水,他就坐在我斜后桌的位子。

每周两次的英语小测,他都会问我be动词的用法;跑操站桩的时候,他每次路过都会轻轻的喊我一声;每次我穿上领操的绿色小背心,他都会眉眼弯弯地冲我笑;为了参加比赛,我苦学象棋,侥幸得了三等奖,从来只在球场上驰骋的少年却突然报名了围棋,还拿了个头名。

后来,我看着抽屉里多出来的金牌,发了好一会呆。

文理分班的时候,我们却仍旧还在一起,十分之一的概率,真是有缘,可哪有那么多的命中注定。

意外是在高三那一年,告白墙有人连续发了二十条帖子,向方予怀表白。

那时候表白墙还是一群青春洋溢又无处发泄的少年人最爱冲浪的校内资讯(八卦)点,在手机都被禁止、最大娱乐活动也仅是一些文艺汇演的高中,这点八卦就很快通过偷偷带手机的少数人的口口相传红遍了整个年段,甚至是全校。

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只是有些咂舌,她怎么敢那么大张旗鼓地诉说自己的爱意?

谁知她当晚就杀到班门口堵人,那是个极其漂亮的女生,后来我知道,她叫宋青青,是在陪室友看比赛的时候瞧上了方予怀。

那天晚上停电了,夜色沉的像一汪墨水,老师们说可以回宿舍自习,但大多数人还留着。

仅剩学生的教室里,我站在人群外,看着被围绕的方予怀,突然发觉两年过去,他的眉眼依旧俊秀,他蹙着眉头抬起眼,突然和我对上了视线。

我见他眸光微变,心下一片悲凉,害怕看到厌倦的眼神,我近乎落荒而逃。

后来林漆告诉我,方予怀那天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宋青青追了上去,两个人不知道有没有在一起,可是自此,宋青青成了球队的常驻观众。

我真的很爱林漆,她好像察觉出了什么,再也不主动拉我去看球赛,体育课上我们也不再去球场打球,反而去了楼下的足球场,和班上的足球队玩了起来。

那段时间我总感觉到方予怀若有若无的视线跟在我身上,可每当我鼓起勇气想要问他什么,宋青青却总是突然出现,有时带着一杯水,有时是一点零食。

高三的学业真的很重,在我与他本就不多,如今近乎没有交流的情况下,我控制不住的那点心思却仍旧飞向了越发冷漠的方予怀。

林漆的男朋友说,方予怀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差,这段时间打球总是不在状态。

我隐隐有些猜测,但是只是沉默,我讨厌飘忽不定,讨厌复杂的关系,也终于厌恶起装作没事人的自己。

宋青青一如既往的出现在课间、球场,只是能明显感觉到方予怀的不耐烦和躲避。

更奇怪的是,体育课他再也不去球场打球了,而是跑来足球队,和李博文等人混了个脸熟。

我心里其实暗暗欣喜,我以为高三就会这样热烈平常的过去,等高考结束。

可是高考一个月前,宋青青找到我,她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生,可她却哭着哀求我不要和方予怀在一起。

她说方予怀和李博文这种家里有钱的人不一样,他的父母属于政商联姻,背景很大,他们两家父母相熟,她跟方予怀高考完就会订婚,还会一起出国,希望我不要有任何影响方予怀的行为。

她真的很可笑,也很可怜,求我干什么呢?

明明我和方予怀什么也没有,谁都不知道我喜欢他。

我又能有什么举措。

她明明知道当她说出两人的家世地位,我就会知难而退了。

我从来都很理智地看待任何事,我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但此刻,我不信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和有钱有势的方予怀能有什么未来。

其实多年以后我曾想过,那时候宋青青会来找我,是不是也侧面说明了方予怀的心,不过她不知道我那近乎无情的通透。

多年后的我见识过知识的广大,畅游过我所能奔跑的最广袤的精神草场,我的灵魂渺小,但我如此自由,我不再因为那点后悔而无所适从,也许我是遗憾的,但它小于我规划路上的一切。

我从灵魂的缝隙里抠出我深埋的闪光点,丢下我人生第一次的悸动和自卑,让它指引我一步步往前,永不回头。

可没几天,告白墙又掀起波澜,宋青青发帖指责别人插足她和青梅竹马的感情。

虽然没透露我的名字,但行文间都在指责方予怀班上某个英语成绩名列前茅的女生,担得起这个名号的除了有男朋友的林漆,就是我了。

我也没想到我在学校出名不是因为英语成绩又破了某个记录,又连续得了全校第一,而是因为这个。

因为考前冲刺,最后一个月除了特殊情况,都不能请假离校,而接下来的两天,我都承受着周围人若有若无的打量。

班上的同学们大多都很好,可也有个别包含恶意的视线,我不害怕,也不愤怒,只是感觉荒唐。

林漆因为拔智齿请了两天假,等她回来听说这件事的当晚,就冲去宋青青班上和她撕B去了。

我该幸好晚自习还没开始,老师们都没来,学生们也没来齐,也庆幸我及时赶过去,拦住了正要对小白兔一般可怜样的宋青青动手的林漆。

“她怎么敢!你这几天怎么过的啊,”林漆抱着我愤怒地说,“阿回,你放心,我一定能还你一个清白!”

可我却知道她哭了,她被气得发抖,她心疼我。

清白这东西,不是别人给的,我抱着她,只是重复:“算了。”

那段时间关于我的风言风语愈演愈烈,甚至有人说我是个交际于各校之间的拜金女,我也没能想到这样一座一本率奇高的好学校,对于这样的八卦也是不惮于释放恶意的。

更让人无能为力的是,这场有关我品德不堪的盛大风评宴会,几乎是传不到老师的耳朵里;精神上的恶意,发生学生之间,它比□□上的伤害更悄无声息。

它是一场霸凌,但来的快去的也会很快。好在仅剩最后一个月,好在班上的同学都很好,好在我不在乎。

从那之后一直到高考,我都没再和方予怀说过话,失去了一切交集。

我那时只是觉得这场暗恋既然还没光明地开始,那就平和地结束。

可是谣言刚起两天,方予怀就突然回家了,我没能知道他对这场我深陷其中的谣传有什么态度;没过多久就听说宋青青受伤摔伤了腿也回家去了。

班主任说方予怀的爸妈请了高级教师为他居家辅导,一直到高考结束。

我报考了外省的大学,走进了新的生活,那短暂的恶意,终于过去了。

后续我没再听说过了,也是,换了手机号,又没了林漆主动跟我分享,除了鲜少有人发言的班级群,我几乎没能再以前同学的消息。

十年后,当我已经小有成绩,似乎也可以变得光鲜亮丽,也习惯了自由的旅行生活,但我却还是没了当初的年轻肆意。

窗外灯火阑珊,我们都没开口。

到了目的地,我扶着林漆走进公寓大门,我听见他也开车门走了出来。

这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我告诉自己永远要往前,永远不回头。

我知道方予怀站在楼下,迟迟没有离开,他不知道我上了哪个楼层,他又在楼下站了好久,才开车离开。

我站在漆黑的楼道里,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爬上楼梯,那里有为我留灯的房子,我走进光里,一如我当初走出。

如果,如果我知道方予怀之后会想方设法的闯进我的生活,我也许不会为了证明所谓的放下,而去这次同学会。

等我吃完早饭准备出门,林漆才揉着她那双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晃出房门,“阿回,你要走啦?”

“嗯,咱们住的也不远,我今天在省外有个会,等我回来给你带特产哈!”林漆家交通方便,我昨晚也懒得赶回家。

我含着块面包,说的含含糊糊,一只手穿鞋,一只手把住门,差点没摔倒。

好不容易赶上高铁,我才算放了心,在卫生间的镜子前补了个淡妆。

今天下午有一个小型的签售会,预计不超过三个小时,我预定了附近的酒店,签售会结束,我就立马回酒店,这个床,谁也不能把我拽下来!

滨城的天气和新城差别不大,尤其是下午,太阳大得能把人给烤化。

万幸的是签售场地条件出乎意料的好,工作人员的组织也很顺畅,这次出省的体验让我十分满意。

果然,有时候这个有粉丝见的小作者呀,还是很幸福的。

只是我刚准备打车回酒店,一辆熟悉的雅阁再次开到面前停下,方予怀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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