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掘墓人(1 / 1)

王夫人和内侄女说到兴头上,言语难免不慎,抱怨道:“人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府里何苦趟这浑水?”

探春心里吐槽,若嫁出去的姑娘如同泼出去的水,全不用管其死活,王家又何苦巴巴地往贾府递消息?难不成王家的姑娘是性命,贾家的姑娘就活该去死?

好个双标王!

凤姐也是妙人,听了这么多消息仍不肯接招,不以为然道:“咱们家一门双公,不曾沾过盐务,甄家又是老亲,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来找麻烦!劝太太且放宽心,别自己吓唬自己。”

王夫人不善言辞,暗怨凤哥儿冥顽不灵,再没了话,只闻凤姐的妙语连珠,其间提及送林妹妹回府的贾雨村。

探春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怎么把这个祸头子给忘了?

她通晓剧情,很清楚贾雨村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他明知道香菱的身份,却为了自己的前程,搞出个葫芦僧断葫芦案,害了恩人——甄士隐唯一的骨血,还有什么恶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红楼未完,虽不知他到底对贾府做了什么恩将仇报的恶事,但从脂砚斋十多处“奸雄”的评价,不难推测他是贾府的掘墓人。

此贼胆大包天、狼心狗肺,绝对不能让他起复,更不能让他得势。

问题是贾雨村不仅坏,还有本事。他先后得到甄士隐和林如海的青眼,连前探花郎都打了眼,更何况她那个棒槌老爸?

偏偏知道贾雨村大奸大恶的,只她一个五岁顽童。没凭没证的,如何揭发?又会有人信吗?

招不怕老,有用就成。

探春故技重施,再次装神弄鬼,做起了怪梦。

“啊啊啊,打死,打死甲鱼……甲鱼村!”

三小姐小脚丫对着空气乱踹几下,被恶梦吓醒,猛然哇哇大哭起来,任李纨怎么哄也哄不住,很快惊动外屋姑侄俩。

“小福星”这次的梦,又处处透着浓烈的预兆味道:

梦境里白茫茫一片,贾政、贾珠、贾琏等人蓬头垢面,正在围殴一个穿着红袍的男人。撕扯间,贾珠指着红袍人大骂:“甲鱼村,你恩将仇报!”

听到这样的梦境,任谁的心情也好不了。

李纨见识过小姑子的过人之处,闻言只唬得脸色刷白,捂着心口软在炕沿上。要不是死死咬着手绢,怕是眼泪随时就要喷涌而出。

王夫人狠狠搓着手里的念珠,喃喃诵着佛号。

唯有王熙凤不信鬼神,变着法查问梦境中的细节。一会问诸人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一会问周遭的景物、时节。

凤姐故意打乱次序,反复查问关键点。可不论她耍出什么花招,得到的结果都出奇的一致。

显然,这不是小孩子编出来闹着玩的。

这就不妙了!梦境中那个穿红袍的,明显是官身,想必就是贾雨村。而贾府众爷们的穿着打扮,赫然却是披枷带锁的样子!

凤姐越想越搓火,胡乱挥着手里的帕子往脸上扇风,口中直叫晦气。

王夫人狠狠闭了下眼,也凑到探春身前颤着声再次确认:“在梦里,你大哥哥叫那个穿红袍的什么?”

“甲鱼村。太太,怎么会有人叫甲鱼,臭死了!”

王夫人见三丫头眼神清澈,童真无邪,不由把眉头又拧紧了几分。

凤姐却不信邪,甩着手绢发作道:“世上哪儿来那么多妖魔鬼怪?不过是人吓人罢了!哼,有些人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又要作妖了。这回竟用小孩子作法,没的下贱!太太只管把赵姨娘拿来问话,我就不信我审不出来实情!”

王夫人揉着念珠不语,不知盘算些什么。

她不发话,一屋子人肃然不语。

李纨犹豫一阵,终于鼓足勇气撑着炕沿站起身,侧身挡在三妹妹身前,劝凤姐不要动气,议清楚再说。

凤姐不理,只凝着三角眼觑向太太,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下孤线。

探春早知道凤姐不好糊弄,特意在梦境里加上贾琏,非旦没乱了对方的心神,反倒疑心到姨娘头上。

赵姨娘对她这个女儿再不上心,终究是血脉至亲。往后若有什么行差踏错,肯为她出头的人里,必然有姨娘一份。必须保住姨娘!

探春后悔自己托大,本该等凤姐走了再闹这一场。不过她很快甩开这种想法,现在还不是反省的时候,得抓紧时间想对策。

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也只能仗着年纪小,拿出熊孩子的杀手锏开闹了。

探春想到就做,突然撒起泼来,在炕上边滚边吵:“我没撒谎!我跟大哥哥最好,不会讲他坏话!是梦着的,真的!大哥哥在梦里又脏又瘦。呜呜呜呜,探丫头不骗人,大哥哥侍我最好,我不会乱说的!大嫂子给我作证……呜呜呜呜……大哥哥,有人欺负探丫头啊啊啊!”

李纨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忙将丫头搂到怀里哄劝。哪知孩子没有哄好,她倒陪着一起抹起了眼泪。

经探春这么一喊,凤姐才觉出自己失言,忙凑过去陪着笑脸哄她。她腰折得很低,却始终不肯收回刚才的话,竟是认准了赵姨娘。

探春的年龄不允许她分辨,只一味坐地炮式的嚎哭,吵得众人头痛。

满府人都知道三小姐乖巧懂事,从没见她发过这么大脾气。谁想到最乖的孩子一旦发作,竟是要把宝玉比下去的架势。

王夫人被吵得脑仁直疼,觉得脑袋都不会转了。可即便如此,她却罕见得没有采纳内侄女的建议。

因为有一点她很笃定,那就是:此事与赵姨娘无关。

侄女再精明,终究没她了解那个蠢妇。让那贱人编故事,必定先把老爷从梦境里摘出去。

因此,王夫人更倾向于相信兆梦。

小孩子通灵,上次三丫头的梦就梦得蹊跷,结果帮着珠儿洗清了冤枉。只是这回的梦太过凶险,令人不敢深想。琏二、丈夫、长子……

只要一想到长子披枷带锁的样子,王夫人就觉得胸口被人狠狠戳了一刀,从心里往外渗出阵阵冰寒。

太过可怕,她不敢心怀侥幸!

然而转念一想,这世上的人,又有哪个一辈子不做噩梦的?

备不住三丫头半睡半醒间听到她们提及贾雨村,凑巧入了梦?

仅凭着小儿梦境,就要截断贾雨村的起复之路,未免过于儿戏。

她正拿不定主意,就见徐奶妈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说道:“太太容禀,三小姐如今住在正院,赵姨娘的确寻着机会撞过来几次,都被我们拦阻了。我自打接任来,一刻也不敢松懈,即便姨娘有心作妖,当着我们的面也寻不到机会。若我等真有失察之处,老奴自去荣庆堂领罚,绝不讨饶。”

凤姐知道她的出身,心里恨得跳脚,面上却不好发作,只觑着姑妈的眼色。

不料,王夫人还真听进去了。徐妈妈做事稳妥,侍书更是个可靠的,若赵姨娘真有什么动静,自己不可能被蒙在鼓里。因着这个判断,她有了决断。

王夫人颌首道:“徐妈妈是老太太指派的,有您守着三丫头,我自是一百个放心的。唉,如今也不管不得这梦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横竖那个贾雨村同咱们非亲非故,没的为了他一个犯险。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散了吧。”

李纨心里乱成了一团麻,闻言正待要走,又被王熙凤抢在头里。

不想凤姐才往外挪了几步,又猛然止住身形,扭回身向太太笑道:“太太说的极是,那贾雨村原没什么要紧。不过他是姑夫荐来的,又亲自送了林妹妹来,老爷心里念着他的好,只怕……”

她不提林如海还好,提起这个名字正触到某人的逆鳞。

王夫人沉下脸,打断她的话说道:“我自有道理,你忙去吧。”

太太素来对侄女言听计从,此时当众打脸,惊得凤姐一愣,旋即羞忿而去。

李纨心中早就乱成一团麻,并没有在意这些,胡乱辞了太太归家。一进门就直挺挺坐在椅子里琢磨心事。

她猜不透小姑子的梦到底预兆了什么。老爷向来为官清正,官声很好。丈夫更是循规蹈矩的君子,他们会触犯哪条王法?还有那个贾雨村,他又是何许人,又要如何恩将仇报?

李纨心里冒出无数疑问,却没有一个能够解答,慌得坐卧不安,把三妹妹都忘在了一边。

探春看大嫂子着急,倒是没有半点负罪感。毕竟她也不算撒谎,若不能扼制住贾雨村的官运,剧情就会往那条旧路上走,抄家是跑不掉的。到那时,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万幸的是太太信了,事情已成了大半。便宜老爹怕老婆。只要太太执意要求,贾雨村的官运怕是到头喽。

可惜,探春算错了!

贾政固然惧内,到底是个守诺之人。且他素来敬重妹夫,对如海的托付做不到置之不理。

如海当年选了“孤臣”的路,他纵有心相帮,也是枉然。妹妹和妹夫的事上,他能分忧的极为有限。如海这个小小的托付,总要尽力办好才是。

此外有些事,贾政顾忌着没敢告知家里人。只有他清楚,黛玉北上之行暗流涌动。多亏贾雨村处事机敏,胆大果敢,这才顺利把外甥女送进府。他功劳极大,焉有不谢之理?

政老成婚近二十载,头回挺直腰肝,背着老婆悄悄把事给办了。

他事情办得低调,可再低调,贾雨村也得赴任啊。偏偏雨村上任的应天府,就在四大家族的大本营——金陵。

这下子纸里包不住火,夫妻俩到底为此狠狠闹了一场。

贾雨村上任,探春倍受打击。

难道说关键剧情不能改写,贾家注定要被那小人坑得抄家问罪?金陵十二钗注定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她注定要去和番?

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汪的一声哭出来。

收藏木有,点击断崖式下降,只能自我安慰是大JJ改版的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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