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酒店的自助早餐区人很少，客人们穿着睡衣浴袍，穿梭在琳琅满目的食物间。
严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端着餐盘坐到尹深旁边，“深哥，早上好……”
“嗯。”尹深喝了口浓汤，“今天是什么日程。”
严鸣啃着包子，掏出手机划拉两下，“上午是航天材料的研讨会，下午参观航天器制造工厂，晚上有告别晚宴。”
尹深只嗯了一声，没什么表示。
这次出差任务很紧，每天排得很满。比起半死不活的自己，尹深看起来像个无事人。有时候严鸣觉得这个人就像一台精密打造的永动机，体内装配着永不磨损的动力核心，完全不需要休息。
所幸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终于能回去了。
严鸣收回思绪继续道：“另外，小雅昨晚发来了航天器操纵臂的材料分析报告，已经转到您邮箱了。”
“钱思雅？”喝汤的动作微微一顿，尹深微蹙起眉，“她不是协助零件厂的升级项目吗？”
“呃……”
“项目现在什么情况。”
严鸣支吾着不敢多说，只能继续低头啃包子。
没有具体任务，又不知道能干嘛，那个科研小达人哪会待在办公室？还有陆元骁这个街溜子……他敢打包票，现在的办公室里肯定只剩下平哥一人。
严鸣挠挠头顶，“希姐老催着要换电脑。”
说起这个他就很沮丧。如果宁希要的是普通电脑也就罢了，关键她口中的“普通”配置都比外面的高一档，导致换了好几次都找不着合适的，现在他再去找人换设备，人家都不大想搭理他了。
“大数据考验算力，配置高点很正常。”尹深放下餐具，优雅的擦擦嘴，“我近两天没什么时间，这个项目你注意跟进。如果她再提出什么需求，尽量简化流程，优先满足。”
见严鸣点头应是，尹深点开工作群，凝视着那条@他的信息，缓缓的抿了口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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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科研院的项目，零件工厂的升级项目体量很小，但尹深十分重视。这边的会议一结束，他就立即返程，第二天正好赶上项目第一阶段的实物测试。
测试室设在研究院的底层，房间内布满监测的仪器，正中央摆放着两条等人高的机械臂，密密麻麻的管线连接着机械控制台，和宁希那台临时的电脑。
全体组员围着控制器，宁希站在电脑前，飞快的按了几个按键，屏幕登时弹出一个简单的界面。
“工业数据系统，1.0版本。”
与其说这是个系统，不如说是个平台。它集成了路凌原有的数据库，不仅能实时采集并上传数据，还能随时调取模块，供机器快速学习各种姿态。
尹深拿起平板，仔细的对比着各种参数，“不同型号的设备也可以学习？”
“当然。”说罢，宁希快速敲下一行代码。
滴滴！！
电脑即刻响应，左侧机械臂应声而动，短短十几秒便完成了零件的组装。与此同时，电脑以惊人的速度捕获数据，成千上万的信息被有序分类，右侧机械臂则同步调取数据模块，开始学习模仿。
不同型号的设备间有硬件设计的差异，以往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调整，耗时又耗力。而现在只需要接上平台，系统就会根据运动学特性自动修改，大大节省了时间。
众人看后反应不一。
陆元骁饶有兴致的摸摸下巴，安正平一直留意着器械的运行情况，而钱思雅则睁大眼睛眨也不眨，不时和严鸣小声讨论着。
尹深站在身侧什么也没说，目光一直注视着跳动的参数，嘴角有笑意一闪而过。
看着他侧脸的线条，宁希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很快，数据加载完毕，右侧的机械臂准备进行组装测试。
咔哒！
突然，电脑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机械臂就像受到电击一样顿了两秒，再行动时,组装动作变得笨拙而吃力。
尹深眉心微动，“怎么回事。”
宁希耸耸肩，“卡机而已。”
最初，大伙真以为只是普通的卡顿，但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一片五光十色，凌乱的色彩闪烁不定，像漂着一层油的水面。
“这也是卡机？”尹深眉头拢得更紧了。
“当然，等它卡过去就好了。”宁希信誓旦旦。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卡顿的动作越来越严重，机械臂更是发出吱吱嘎嘎的杂音。
钱思雅小声嘀咕，“这听着不像卡机呀……”
“能卡过去那叫卡机，卡不过去嘛……”陆元骁似笑非笑的嚼了颗口香糖，“那可叫死机了。”
话音刚落，电脑屏幕蓝光爆闪，随着一声尖啸，机械臂硬生生的停在半空。未组装完的零件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咕噜着滚到尹深脚下，停了下来。
一时间，偌大的测试室变得无比安静。
“啊哟，看来咱们的测试机没能卡过去呢。”宁希夸张的叹了口气，“原本按照经验它应该能撑个五分钟的，可惜了。”
尹深淡淡地望着她，眼神非常冷漠：“这个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东西，就是你所谓的初版？”
“没错。”宁希推推眼镜，唇角带笑，“您还满意吗？”
尹深半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您的意思我明白。”宁希叹了口气，慢慢的拍拍电脑主机，“确实，这系统功能上还有优化的空间。可您也知道，硬件直接决定了算力的上限，我一直没找到人换电脑，它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尽力了。”
“没找到人？”尹深眉峰一凝，冷眼往众人一扫。
被那眼神一瞪，钱思雅吓得脸都白了，“我、我我试过了！可是不知道该找谁换……”
陆元骁懒懒的翘起手，“尹老板你可别这样看我，我只是协助，该给的资料我全都给了，这硬件不行可不关我事，你得问严鸣。”
严鸣立马急了，“我发誓我真催过供应商了！”
“啧啧，就催过一次这哪够？”
“你少说话，我都催好几次了！可他们说新电脑配置太顶，部分硬件要从其他区域调配，得、得晚个几天……”
……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解释中，尹深始终不发一语。
宁希斜靠着控制台看了一会儿戏，这才悠哉的启唇，“其实电脑过两天就能到，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在我看来，反而问题的根源更多是出在对接人身上。”
尹深顿了顿，“什么意思。”
见状，宁希笑得更开了。
“抱歉，我没有推脱的意思，可毕竟尹部长公务繁忙，老盯着这么个小项目也不现实。”她歪歪脖子，认真的思考数秒，“要不，咱们换个对接人试试？”
闻言，尹深神色一冷，从牙缝里冷冰冰抛出几个字，“你想换我？”
乙方建议甲方更换对接人，关键这对接人还是甲方的项目负责人！
这下更没人敢说话了。
钱思雅直接僵在了原地，陆元骁和安正平十分聪明的侧退了两步，严鸣疯狂的朝宁希打眼色，后者却理都不带理。
就在这时——
噔噔噔！！
一阵喧闹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
严鸣肩膀一抖，本能地想挂断电话，结果一看来电又犹豫了。他瞅瞅尹深的脸色，最后还是小跑着出去接听，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深哥，二号厂房那边来电话了，说是设备出了点问题，想请您过去看一下。”
宁希摊摊手，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行吧，既然尹部长有事要忙，要不今天的验收工作就先到这？反正初版您已经看过，接下来我会整理一份详细的优化清单，要是您这边没什么补充，那我就先去干活了。”她弯身捡起零件，施施然的放在尹深手上，“希望尹部长有时间能好好考虑我的提议。”
也不管他回没回复，宁希抱起笔记本率先离开了房间。
看着气氛不对，其他人也不敢久留，纷纷找借口溜了出去。只是在一起等电梯的时候，陆元骁斜靠着墙壁，直勾勾的盯着宁希的脸。
“怎么了？”宁希挑起半边眉。
陆元骁并未回答，只玩味的打量着她。
“我还以为严鸣那时添油加醋呢，原来他还是保守了。”
“？什么？”
“没什么。”
陆元骁嚼着口香糖，咧嘴笑笑。他掏出手机，状似无意的问：“喂，你中午打算吃啥？叫不叫外卖？”
“……你问我？”
“不然还有谁。”
“不用了，我吃饭堂就好。”
“啧，天天饭堂腻不腻啊，路凌不是包吃包住吗？来来来，哥给你介绍几家店，保准你绝对满意。”
“我可没说——”
“严鸣你走快点！外卖点不点啊？哥凑满减呢！”
……
最后，偌大的测试室只剩下尹深一人。
看着宁希的背影越走越远，一路上还和其他人说说笑笑，似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尹深阖上双眼，揉揉太阳穴，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烦躁。
“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