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有舞会，都不知道穿什么礼服好”，克劳德挠头，大步向前，挽过约瑟夫的手。
比约瑟夫稍矮些的少年，眼中满是闪烁的喜悦，热烈如春日暖阳，生机勃勃。
“哥说，我穿什么好？”
约瑟夫轻笑。
“克劳德穿什么都好看”
克劳德扬起下巴，模样得意，整个人闪着光。
“那是！”
明明已是少年，却还像个孩子般。
“哥，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克劳德牵起约瑟夫的手，两位少年如风，穿梭在庄园上下，来往仆从只得在风中捕捉到，活力轻快少年不断的催促声“哥，快点！”，以及被前者牵着温和又嗔怪的叮咛“小心，别摔着了”。
少年奔跑过后的喘息声，始于庄园后方的一大片花园。
此刻，花未开，雪初融，尚还寂寥。
“哥，我在这儿播下了好多好多种子，等到五六月就能开花了”
“是什么花的种子？”
“是个惊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克劳德双手叉腰。
“你一定会喜欢的”
约瑟夫眼中波光粼粼，倒映着绵延至远方的绿色，“好”。
他笑着，不论是什么花，克劳德种的，他都会喜欢。
舞会在夜晚举行。
午时便有诸多马车驶入庄园，来往者大多是贵族，亦有他们各自的仆从。
当又一辆马车进入庄园。
一只小巧纯白色缀有粉红蝴蝶结同红宝石的鞋，从马车内伸出，率先赶到马车外的看上去三十余岁的男人，立刻弯腰，将手递上，搀扶着下车的贵族小姐。
男人是这位贵族小姐的仆从。
在男人的身后，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双手拎着沉重的箱子，深低着头，尽管养父已嘱托他不可东张西望，但庄园的奢华，却仍叫稚嫩的他忍不住悄咪咪偷看两眼。
“卡尔，跟上”
男人一回头，便看见男孩鬼鬼祟祟的目光，皱眉呵斥。
“是”，卡尔把头低的更低，再不敢看那不属于自己的一草一木。
……
太阳落山时，舞会正式开始。
一首欢快的小步舞曲响起。
空气中流转着甜美的气息。
各色叫人眼花缭乱的舞裙在旋转中，层层叠叠的裙摆翻飞，荡漾如空中的焰火，又似开满满园的花，让人觉得仿佛已经到了夏日。
少女们的面若桃花，和烛光相照，恍惚着迷乱人的双眼。
克劳德是舞会中央最耀眼的星星，他身着约瑟夫推荐给他的礼服，似乎永不知疲惫，一支舞又一支舞的跳着。
约瑟夫在跳完第一支舞后，便走到了一旁，右手端着一杯康斯坦斯甜葡萄酒，目光始终安静无声的落在克劳德的身上。
“先生，能邀您共舞一曲吗？”
一位浅蓝色舞裙的少女，目光流转，走到约瑟夫的身旁。
“抱歉，我似乎有些醉了，正想去外面透气，实在抱歉”，约瑟夫委婉的拒绝。
“不，是我冒失了”，浅蓝色舞裙的少女面带笑意，点了点头，礼貌的退下。
少女走后，约瑟夫饮尽杯中最后的一抹酒红，走向门外。
欢快的乐曲和贵族们笑着闹着的声音，离开舞厅近百米远，也可依稀听见。
但被欢笑所覆盖的地方，却不代表人人皆在欢笑。
舞会盛大，但不是仆人的狂欢。
七七八八的仆人们聚在厨房，又或是各个角落忙活着。
卡尔年龄小，能帮的忙不多，早早的就被养父打发了，一个人默默的站在屋外的湖畔，数着天上的星星。
约瑟夫沿着月光洒落的方向，一步步走近湖畔，剥开重重夜色，抬眼间，眼底深处收入的便是这一幕。
小小的少年，双手合十，仰望着满天繁星，像在许愿般，黑暗笼罩了他的衣着身形，月光又赋了他淡淡的妆容，装点着那白皙而又青涩的面庞。
只可惜，他戴了口罩，只得看清那纯粹的双眼，一眨不眨望着天空，整个人宁静着散发着柔柔的光泽，如萤火一般。
约瑟夫放慢脚步，小心的接近。
却还是惊扰到了敏感的小少年。
那双青涩的眸子看向他的方向，眼中的神色瞬间化为惊慌失措。
约瑟夫也一时愣住，斟酌后小声道：
“别怕，我……”
约瑟夫一开口，便像是打破了某种平衡，眼前的小少年在他第四个字尚未出口前转身，当着他的面，掉头就跑。
卡尔尽可能的跑的很快。
他也确实做到了，很快的跑出了五步。
第六步，啪叽！额头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约瑟夫惊。
“可有受伤？”
约瑟夫迅速上前，单膝跪地，扶起摔倒的卡尔，卡尔的额头红了一片，但好在土地松软，没有出血，只是擦伤。
捧着小少年的面颊，约瑟夫松了口气。
他收回手，言语间满是愧疚。
“抱歉，我并非有意吓你”
黑云遮住月亮，湖畔变得更加昏暗，约瑟夫一时看不清卡尔脸上的表情。
“我是随着月光洒落的方向，来到湖畔的，看见你似在许愿，便好奇前来看上几眼，并无他意”
“实在抱歉，惊扰了你，是我的疏忽”
“衣服也脏了吧，如不嫌弃，同我去换件新的吧”
约瑟夫说了许多，近在咫尺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像个不会说话的木偶娃娃。
“你是布尔乔亚家族的小公子吗？还是杜波依斯家族、丰坦家族……”
眼前人不回答，约瑟夫只好换一个话题入手，可恰巧黑云退去，月光重新撒下。
约瑟夫看清了小少年的衣着。
有些褪色的麻衣粗布。
他不是贵族公子，是个仆人。
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约瑟夫看清了卡尔的穿着，也猜出了他的身份，而卡尔同样看清了约瑟夫的衣着——昂贵华美的礼服，属于贵族的打扮。
卡尔慌乱的眼神更加六神无主。
眼前人，是他高攀不起，也得罪不起，更搭讪不得的人。
“对不起，先生”
一直沉默的小少年突然开口，声音都挂着颤抖的语调。
“是我打扰您了，非常对不起，请原谅”
“我不该在庄园里乱走的，对不起”
“请您不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