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刚刚好。
童桑忍不住想，难道这是老天的一个暗示？
但她随即否认了这一刹那的念头。
时易居心叵测，她不能因为一时慌乱，就上他的当。
想到这，童桑忙挂了。
但刚挂，时易便给她发来一条微信——考虑清楚了？
不一会儿，他又说：我当你的爱有多深，原来也不过尔尔。
童桑不中他的激将法。
她的“牺牲”，绝对不是陆万霖能接受的。
但一进病房，看到陆万霖郁郁寡欢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动摇。
像他这样优秀的男人，不应该一辈子被身体的残疾困在病床上！
她无比希望他能重新站起来，狠狠教训那些在他落难时落井下石的混蛋。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怕自己一时冲动，答应了魔鬼的交易。
她脱了外套，洗完手，喂陆万霖喝粥。
他喝了几口，但看得出是为了不让她担心才勉强自己，只喝了不到半碗。
童桑没有提护士跟她说的事情。
两人依旧话不多。
晚上，奶奶打来电话。
童桑预感到什么，脸上露出忧虑之色，拿起手机走到外面走廊。
一接通，就听到奶奶的哭声。
“万霖、万霖他手术失败，下身瘫痪，这、这是真的吗？”
老人绝望的哭泣声，听得童桑心疼。
忙安慰道：“您先别急，这只是暂时的，或许后面还会再做手术……”
“别做了，我怕做了又有其他意外！”老太太忙喊。
“你先别告诉他我知道这件事……”
“嗯。”
他现在的状况，恐怕难以面对奶奶，无谓加重他的心理负担。
“桑桑，你有没有其他办法，帮帮他啊……”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果只能躺在床上，他会崩溃的，会死的……”
老太太无助地央求童桑帮忙，每一声都在动摇她的决心，将她推向时易的阴谋。
难道，她只能答应他的交易？
可他满嘴谎言，她怕他反悔。
而且如果她以瘫痪为理由离开陆万霖，那和当初的白初晚一样，她不想他再受到二次伤害。
两道声音不断在童桑脑中拉锯。
她无比矛盾。
安抚了老太太后，童桑一直站在走廊上出神。
直到身体都冻僵了，也没能做出决定。
……
日子一天天过去。
阿诺德照例每晚来检查，童桑只盼来一次次失望。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晚，童桑正在冲凉。
陆万霖刚接完电话，屏幕上弹出一条新闻。
标题赫然写着：陆氏总裁处境不明，集团或将易主。
视频中，一大批记者将陆氏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抢着采访陆俊杰。
“有传闻说陆总发生车祸，双腿残疾，无法再管理陆氏，这是真的吗？”
陆俊杰狡黠地笑道：“你这是听谁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啊。”
这一回答无异于坐实了传闻。
而且陆万霖很清楚，这个消息就是他放出去的。
之前他双腿残疾，两父子还有所顾忌，不敢乱说。
现在见他瘫痪，他们便没了忌惮，想趁机杀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公司很多股东听到他瘫痪，纷纷投靠他们父子。
他四面楚歌，形势极为不利。
记者又问道：“如果陆总退出，陆氏是由您接手吗？”
陆俊杰得意洋洋，“我是陆家的长子，当然是最有继承权的那一个！”
他口出狂言道：“在我的管理下，陆氏必定能创造比现在十倍的辉煌。”
记者们互使眼色，表情微妙。
陆俊杰有多少本事，在场都清楚，他的花边丑闻可比他的工作能力出名得多。
陆氏要真落在他手里，估计要出现全球性的经济危机。
不过他敢当着媒体说出这话，估计陆氏真要变天了！
陆万霖目光深沉，划掉新闻。
……
转眼又过了一周，时间来到12月的中后期。
病房内的气氛日渐压抑，陆万霖也越来越沉默，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
童桑每天医院公司两边跑，也瘦了，心情抑郁。
她端着粥，像往日般强打笑容，劝陆万霖喝。
但他只是固执地望着窗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她。
童桑不想勉强他，但他瘦了太多。
住院服罩在他身上显得宽大，衣领间露出深凹的锁骨。
他不能一直不进食。
“今天的粥很好喝，你喝一点吧……”
她将粥送到他嘴边。
“万霖……”
“我不想喝。”陆万霖唇线紧抿，眼里流露出一丝烦躁。
“你太瘦了，不能再……”
“我说不喝！”陆万霖一把推开她的手，连带的作用力将童桑手里的碗都拍飞出去。
碗掉在地上，碎了。
陆万霖眼里掠过歉意，但冷漠地压下去，一语不发。
童桑望着撒了满地的粥，喉咙颤动了一下。
“你觉得累了？是么？”陆万霖低哑地开口。
童桑脸色苍白。
在连日的奔波和心理压力的双重作用下，她的瞳孔暗淡了，嘴角也不见了笑容。
看着老了5岁。
“之前我坐轮椅，日常能自理还好。现在我瘫痪在床，什么都做不了，就连上洗手间都要你帮忙，成了你的累赘……”
“我没把你当累赘。”童桑忙说。
陆万霖讥讽一笑，“现在没有，那以后呢？”
“你能忍受多久？”
“忍到疲惫不堪，直至对我产生厌烦，不愿再看我一眼？再深的感情，都敌不过漫长的拖累所带来的消耗。”
陆万霖讥诮地说着，眼底一片漆黑。
他，看不到光明。
“童桑，我不想拖累你。趁着你还没有太厌烦我，我想放你自由……”
末尾，他的声音一阵哽颤。
即使现在双方会难受，也必须做出正确的决定。
童桑眼泪滑落，忙握住他的手。
她不想离开他。
陆万霖苦笑。
再难舍，彼此都清楚，这样是最好的。
正因为互相喜欢，所以更不想最后落得互相憎恶。
“与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肌肉、神经慢慢萎缩，直到彻底不能自理，不如在这之前体面地离开世界。”
“我不想再这样耗下去……”
陆万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陷入沉默。
童桑心慌，怕他做出冲动的决定。
翌日，她从阿诺德口中听到陆万霖向他询问去瑞士安乐死的事情。
童桑不再犹豫，拨通了时易的号码。